是了,安盈有钥匙的。
想到这里,蔡菜放下心来。
然后有些愧疚。
10年了,她从来没有开口说过喜欢,甚至为了这份心意不被发现而做出过诸多掩饰。那么现在,她如何能责怪她的冷血无情?男或女,爱或不爱,从来都是自由的,无论安盈如何选择,只要是她自己的选择,就不存在对错。她没错,蔡菜自然也没错,她自己选择的不说,便要承担不说的后果。
不说,就永远不会被知道。
第16章 狼狈
这一觉,睡得很香,没有梦到儿时的盛夏光年,也没有梦到在课堂上睡着的那些日子。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天,仿佛才刚闭上眼,这会儿就睁开了。
夜还很深,床头的小闹钟显示着凌晨4点。窗外乌漆漆,屋内麻黑黑,蔡菜习惯性地坐起身子,眯着眼睛趿着拖鞋哈欠连连地往厨房走去。
打开卧室门,客厅的灯光有些刺眼,于是她把眼睛闭得更紧了。嘴里抱怨着安盈走了也不知道关灯,脚下却丝毫没有停顿,而是熟练地走到冰箱前面,开门,拿水,扭开,喝掉。
咕噜咕噜……冰凉清澈的纯净水沿着喉咙流入胃里,腹中一片清凉,三魂七魄终于回了道,再没有之前的混沌感。
“嗝……”她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饱嗝声响亮而悠长。
然后转身,准备再去趟洗手间。
眼睛已经稍稍适应了光线,于是慢慢睁开。焦距还没有调好,视觉还没有成像,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轮廓,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她皱了皱眉头,然后把眼睛闭上,接着揉一揉,再睁开……
“哐当”一声,水瓶子掉在地上。
卧槽。
是萧雨。
她此时正捧着一碗方便面,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蔡菜,一动不动。她双颊的苹果肌隐隐有些抽搦,似是想笑,却又没笑,亦或是想笑的念头太重以致于面部表情跟不上心理的波动。
蔡菜愣在原地,膛目结舌,面如土色。
幻觉,一定是幻觉。她使劲翻了个白眼,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回卧室,关门,脱鞋,上床,蒙头,闭眼,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淡定,冷静,她告诉自己,只是个梦而已。
感觉过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脑子越来越清醒,身体却越来越难受。倒不是闷的,而是憋的。蔡菜感觉她的膀胱快要爆炸了。
出去?不出去?出去?不出去?出去!MD,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让尿给憋死?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轻手轻脚地穿上拖鞋,鬼鬼祟祟地走到门边,战战兢兢地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黄灿灿的灯光从外面溢进来,像一条笔直的黄金蛇,在她心里凉飕飕地搔挠地蠕动着。
客厅里空无一人。
果然只是个梦。蔡菜大松一口气。
忽然,目光扫过茶几。
咦?那是什么?
茶几上放着一桶老坛酸菜牛肉面。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然而此时情况着实着急,身体的某一处器官已经不允许她再做过多的思考了。
它快要被撑破了。
于是蔡菜赶忙朝卫生间跑去。
??????
门打不开又是个什么鬼?蔡菜用力扭了扭,门锁却纹丝不动。该不会是里面有人吧?可也没亮着灯啊?她奇怪地凑在门缝上往里看,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啪嗒”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蔡菜毫无防备地一头栽倒下去,又扑进了不知道谁的怀里,然后,她抬头一看……
卧槽,又是萧雨。
蔡菜终于知道“吓到尿失禁”并不是一个笑话。
她感觉小内裤已经湿答答的了。
于是顾不得欣赏两人暧昧的姿势,也不想再感受对方怀抱的温存,蔡菜猛地一把推开萧雨,然后关门,脱裤,蹲下。
哗啦啦啦……
啊,爽。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泄洪之后的蔡菜终于有心思来捋一捋刚刚发生的事了。刚才……好像……似乎……她……萧雨……等等,为什么萧雨会在她家里?还在她家的厕所里?这肯定不是梦了,这直接就是魇啊!
蔡菜感觉好方。
站起身子,看着镜子里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自己,蔡菜恨不得干脆一头栽到便池里去淹死算了。
她使劲揉了揉脸,做了几个面部瑜伽,又认认真真地刷了牙,洗了脸,还重新扎了个头发。抹了点大宝,换了条内裤,理了理衣服,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硬着头皮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萧雨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勺子,正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液体。
看到蔡菜出来,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头还晕吗?”她问。
“……不,不晕了。”蔡菜低着头,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来,把这个喝了。”她慢慢走上前,把水杯递到蔡菜面前。
杯子里传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是要杀人灭口吗……蔡菜心想。
“快点。”萧雨催促道。
蔡菜面如猪血。她哆嗦着伸出手,接过水杯,本想问问里面装了什么,嘴上却支支吾吾地半天发不出个声。
“是醋。”萧雨笑了笑,“你喝多了,这个醒酒。”
“……”
蔡菜一边喝醋一边咬牙切齿地感谢萧雨说:“真是麻烦萧主管了。”
“不麻烦,也就煮了个醋。”
“还有把我送回来……”
“哦,那是有点麻烦,差点抱不动。”
“噗……”蔡菜一口香醋喷在沙发上。
萧雨顺手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
“咳……咳……谢……”蔡菜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接过纸巾,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醋沫,然后下决心明天开始一定要减肥了。
“那……那你是……怎么……进……进来……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给的钥匙。”
“……”
“你说你住不惯酒店,非让我送你回来。”
“……”
蔡菜觉得她可以去死了,就现在。她拳头紧紧地攥着,脚趾牢牢地蜷着,四肢已经快要抽筋了,但她必须得忍住。每次和萧雨发生接触,她都很紧张,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她只能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地板,如此才能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
“安盈来找过你。”萧雨继续说,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蔡菜的手足无措,“不过她也醉醺醺的,自顾不暇,我就让袁毅先把她送回去了。”
“哦,”蔡菜神色黯了黯,“大概是来找我吵架的。”
“嗯,”萧雨眼神闪了闪,“骂骂咧咧地抱着你哭了好一会儿。”
“……”
“而且,你睡着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
“……哈?”
“还说……”说到这里,萧雨顿了顿。
“说什么?”蔡菜忽然紧张起来。
“说你喜欢……”
蔡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说你喜欢……可妮兔?”萧雨语气怪怪的,似乎有些不确定。
“……”
如果对方不是萧雨的话,蔡菜这会儿已经去厨房拿菜刀了。
她想起昨晚那一刻,以为安盈在她身后。那一刻她是真心实意地想对她说声抱歉,但是现在,她不想理她。反正她理不理她都不是真的理解她,反正她理不理解她,她都只是她才能明白的她,而不是她所以为的她。
一个钱币最美丽的状态,不是静止,而是当它像陀螺一样转动的时候,没人知道即将转出来的那一面,是快乐还是痛苦,是爱还是恨。快乐和痛苦,爱和恨,总是不停纠缠的,所谓缘分,大概也和创作一样吧,都源于偶然。
蔡菜不想把偶然变成必然,但她确实想找人说说话。
“我昨天……对她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她说。
“听到了几句。”萧雨没什么表情。
“啊?”
“刚巧出去找人,碰着你们了。”
“哦……”蔡菜思衬片刻,又继续道,“她想买房子,可穆辰不想,所以就吵架了,然后闹分手。”
“她脾气不太好。”
“嗯。”
“但不应该动手打人。”
“嗯……嗯?”蔡菜狐疑地看向她。
“……碰,碰巧,遇到……”萧雨似乎有些慌张,她盯着茶几的左下角,眼睛眨巴得有些快。
蔡菜没有在意,仍自顾道:“她总是想要她没有的,却从来不看看她有的。”
“她有什么?”萧雨抓住了重点。
她有我。蔡菜心想。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于是她说:“她什么都有。”
“有的不想要,要的得不到?”萧雨笑了起来。
蔡菜点点头。
“想听听我的意见吗?”萧雨问。
“嗯!”
萧雨很聪明。认识她的人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她的聪明不是单纯的点子够多脑子好使,而是在竖着“容易”和“艰难”两个路牌的十字路口上,她总能选择到“容易”的那边。在蔡菜看到的,为数不多的每一次选择中,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而易举地沿着“容易”的路牌一路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