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冰前世曾经坐过旅游海轮,一个晚上就能到达目的地,现下这般长途是第一次。出发前带的一些零食差不多吃光,风和日丽的海景看了几天也够了。除了花点时间进行每日必要的基础修习之外,他就开始琢磨有没有什么可以玩的。
俩人扮的是三十岁上下的一对夫妻,自然言行举止都要像这个年纪的人,稳重而不失活力,做事亦需符合身份。只不过,船上实在太局限,倒腾了一副象棋——墨悠从船夫那里寻了块木头,很快弄出来——结果千冰玩了半日就不耐烦,倒是凤毓燎和墨悠下上了。
接着,和凤璃下五子棋。千冰起初赢了几次之后,一直输……
再来,钓鱼。
——其实套天上飞的海鸟,似乎更有意思,不过那般的技术,还是不要显山露水的好。
千冰守着钓竿坐了一个时辰,没有钓上一条鱼,而是捞到个大水母——啪的一声,砸到甲板上,识得此物的船夫脸都白了,一叠声地冲千冰喊小心。
水母具有神经毒素,不同种类还有差异。千冰看了看,也分辨不出属于哪种类型,如果提取毒素的话,大概会吓到旁人,更何况没有趁手的工具,取毒恐怕很困难。
其它用途……海蜇皮^o^这个时代还没有把水母做成食物的先例,他若说这东西能吃,只怕是更惊人,于是就着手里的钓竿,将之扫回海里。
船上的喧哗,把正在下棋的墨悠从舱中引了出来。
“冷先生的夫人好身手,那毒物软趴趴的帽子足有两尺,还拖着拉拉杂杂七八尺长的触手,冷夫人仅用钓竿就给搅成一团扔回海里去了!”
墨悠眉梢一跳,千冰又在玩什么……帽子?触手?难道是……海姹?
“……内人不妥之举惊扰各位。”他走到千冰身边,轻声道,“先回去,下午我陪你钓。”
千冰起身向众人略微示意,旋即转回三楼船舱。
周围同船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敬重墨悠医技,亦了解到这夫妻俩是喜静的,便各自散去。
舱房内。
“冰儿,方才可是钓到海姹了?”
“海姹?那东西我叫它水母。圆圆的伞盖可以做成海蜇皮,触须做成海蜇头,很好吃的。唔……我记得好像还能入药,治咳嗽哮喘胸闷之类的病。另外那个触须里的毒素……”
“好吧,不管它叫什么。毒素我知道,不过……能吃?”
“嗯……用明矾……唉,我也不知道那东西这里有没有,算了。”
——想来是前世知晓的一鳞半爪,语焉不详。千冰一向如此,墨悠也不再继续探究。
下午,两人一起,捞到个脸盆大的海螃蟹,千冰自然将之做成美食满足口腹之欲。凤璃那个时代还没有吃这玩意的,闻着满舱浓郁的香味,两魂很有几分郁闷的回到金簪里去了。
傍晚时分,十来日的好天气告终。
黑沉沉的乌云挤满整片天空,压得很低,海水受了感染一般映出漆黑的颜色。看了多次的海上落日,金辉洒满鳞纹水面的绚丽景致,总算换了点花样——虽然,对航海而言这不是什么好事。
船主有多年航行经验,此次出海,除了千冰他们坐的主船,旁的还有四艘用于载货的。变天前船夫们就已经做好各种防范措施,之后无非就是海浪较大,行驶的时候会颠簸的很厉害罢了。
瓢泼大雨夹着海水,铺天盖地的砸下来,各个舱房均紧闭门户。
千冰懒洋洋的蜷在床上,小声地咕哝,“嗯……这种天气睡觉最舒服了,明天不要喊我起早……”
墨悠侧身顺开他压住的长发,笑道,“十几年了还没养成习惯?”
“变勤快不容易,变懒很迅速的……”在墨悠怀里蹭了个舒服的姿势,再香一下,千冰满意的合上眼,“让我睡到自然醒……”
窝在自己怀中少年幸福的面容,满是开朗快乐的轻松,仿若初见。墨悠宠溺的在千冰颈侧轻吻了几下,惬意的圈住他手感极好的纤腰,低喃:“冰儿是小懒虫……”
“唔……嗯……讨厌……悠……”
……
第二天早晨,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格洒进舱内。一夜雷鸣风雨,如同梦境。
“凤璃在看什么?”千冰揉了揉眼睛,望向窗边半透明的人影。
“天晴时的海温柔多了——昨天后半夜我一直待在桅杆上看风景。”
“怎么没把你吹跑……”
“哼,怎么可能。”凤璃白了睡眼惺忪的千冰一眼,“金色的闪电划过长空,水面掀起滔天巨浪,是海的另一种壮美。”
“海的多面性远不止这些呢……”打了个哈欠,千冰翻个身继续会周公,没有听到凤璃后面的喃喃低语。
“沧海壮阔,众生渺小……”
经雨水洗刷过的天空特别蓝,空气格外清新。墨悠早起出舱房转了一圈之后,端了些早点回到千冰床边。
“冰儿?”
“……唔。”
“睡着是一回事,醒了就不要赖床。起来,乖。船主说现在的晴朗是暂时的,风雨会持续好几天,晚上再睡吧。”
……
入夜后果然开始新一轮的暴风雨。这次,没有第二日放晴,而是接连持续了十多天。偏离航向倒还不至于,却是大大拖慢了行程。初次出海的人开始有些不安,晕船的反应越加严重,墨悠小忙了一会儿后,才回头去看他吃得香,睡得着的千冰。
下五子棋原本凤璃赢得多,最近却变成了千冰赢得多。连日来的坏天气严重影响了凤璃的心情,凤毓燎多方安慰无果,只得拉着他的宝贝回到金簪里去小闭关。
这天半夜,墨悠和千冰让急促的脚步声惊醒,过了一会,他们舱房的门被人敲响。
“冷先生!冷先生!”
“何事?”大半夜的风雨交加,船主为什么如此着急的跑来寻他?墨悠安顿好千冰,披衣起身开门。
“求先生移尊驾去看看家姐!她有孕在身,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好。”
……
墨悠折回的时候已经接近天明。
“那女人,有风精一脉的血统,耳朵是尖的!”凤璃从墨悠发间的金簪中出来,“很多年都没见过了。”
“风精?谁?嘶——悠的手好冰凉~”听到新鲜的词,千冰睡意顿消,拉过墨悠的手塞进被窝,然后抱了墨悠的腰,整个人都贴到他背上去了。
“船主的姐姐。”
“呃?船主的耳朵不是尖的呀。”
“切——异能者的血统人人都凸显还了得,这船主能远航多次,定是也沾了血缘的光!”凤璃横了千冰一眼,鄙视他没见识,“海上行船要祭风神,传说风精就是风神在人间的后裔。”
“就像墨悠是易容师,有「颜精」的血统;苍敏是幻灵师,有「幻精」的血统一样,风精对应的异能者职业,称「扬羽师」。我那个时代,守海防的四位将军,均为此职业的门人。”凤毓燎补充道,“有他们在船上,保得航行平安。”
“真难听的名字……”千冰撅嘴,“还是易容师好听多了。悠,她怎么了?”
“动了胎气。”
“不是什么大问题……话说回来,照你们的观点,这次航行一定很顺利的啦,可为啥最近一直大风大雨大浪,每天都像在荡秋千?”
“……”难得的凤璃无语。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他们的对话,翌日,天高云淡,阳光耀眼,海面风平浪静,连刚出海的时候常见的微风吹起水波也看不到。船仿佛是在水面上滑行,顺畅之极。
在舱房里困了好些天的旅人们纷纷出到甲板上透气。千冰伴着墨悠站在三楼靠近船头的地方,眺望四方。
——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一个月,行至海中央,天海茫茫,除了水还是水,连个小岛都见不到。
“冷先生,冷夫人。”船主行近前来施礼,“昨夜家姐亏得先生相救,敝人除了诊金之外,另送此物给先生,盼先生笑纳。”言罢双手奉上一个紫金盒子。
“紫珊瑚?”墨悠掀开来看,略微惊讶。
“先生好眼力。可否进舱内叙话?”
三人入了舱房,合上门。
“家姐天生异相,先生也见到了。父母掩藏至去年才把她嫁给了我在安雷认识的一位朋友。她夫君年前因故回了安雷,可巧家姐怀上身孕,此番是过了不稳定期,我才敢带她前去。到了那边异族众多,她不用再掩藏,尽可以自在些。昨日在下亲眼见识先生医术,先生必不是一般大夫。这紫珊瑚在医者手里是个宝,对在下却没什么用,送与先生,聊表寸心。”
说完船主向二人告辞,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就为耳朵是尖的,年近四十才出嫁,”千冰叹了口气,“还要等到了异乡才能扬眉吐气抛头露面,真可怜。”
“洮城离泓煊天总坛的确有些远,但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她是异能者,藏得真够严实的。”墨悠也叹。
“浪费了。若她从小有师傅栽培,出海肯定比她弟弟更为顺利。”凤璃挑眉,“不见得从商,我看泓煊天有女官,说不定她还能统管一方海防呢。现在海路贸易发达多了,防范异族应该更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