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谢安韫见过更加丑陋的人心,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在这样死气沉沉的目光之下,青玫反而觉得比那些刻意的心疼和同情要来得自在。
“谢谢你。”青玫说道。
“不过是同样厌恶那总管罢了。”
青玫摇摇头,说:“我谢的,是你方才将那灵子的半边脸划了下来。”
“你跟她有仇”
“我的姐姐就是被她害死的。”她的姐姐就是那个被煽动妄想要逃离这个庄子,结果最后被当着众人的面活生生剥皮而死的那人。
这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她的姐姐想要带她逃出去而已。否则一向怯弱的姐姐怎么敢跑?可那个怂恿姐姐的灵子转眼就跑到总管面前告状,害死了姐姐却因此博得总管青睐。
谢安韫诡秘一笑,竖起食指抵在苍白的唇上,道:“等一会儿,听,美妙的乐章就要响起了。”
青玫跪坐在他身边,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谢安韫。这个前几天还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灵子,却在醒来后变得比恶鬼修罗还要叫人看不透。
虽然危险,但青玫无来由的信他。她相信这个人会给她的未来带来转机。
猛地,外边传来一阵凄惨的尖叫以及许多人惊慌的呼喊声,还有。。。兽奴失去理智的狂吼声。
还有最后将她惊醒的话:“啊——总管被兽奴杀死了!”
青玫瞪大眼睛,回头看谢安韫——“合作的诚意。”
☆、毁药奴庄
“你是怎么。。。”
“怎么杀死总管的?”谢安韫挣扎着爬起,走向床的旁边,打开一块地砖,从里面拿出了一瓶治创伤的药膏。
谢安韫将药膏扔给青玫,见她微微诧异的目光,道:“在这个庄子里,几乎每个房间都会藏着这样的暗格。”
这也是他自己在庄子里呆了五年不断受伤才知道的公认的秘密。
从暗格里拿出另外一瓶治跌打损伤的药瓶,打开倒了一些往青紫的地方敷过去。
摸着洁白润滑冰凉如玉石的肌肤,谢安韫恍然间想起了前世临死时已经溃烂到看不见皮肤的身体。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我拿碎瓷片划伤总管一是不想就那么轻易让他死,二是如果他死在我手上虽然我不会死,但一顿皮肉之苦是不会少的。三是要让总管死在自己管辖之下的兽奴手中,就会引起混乱。崔远恒暂时没有时间理睬我。这样,我们的计划就有充足的时间实施。”
青玫顿住,神色莫测的看着谢安韫,沙哑着嗓音问:“你。。。是早就计划好的?”
谢安韫抬眸:“杀死总管是必然的事。”
“也就是说这个计划是临时起意?”
谢安韫没有回话,默认了。
青玫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堵着,她没读过书,也不够聪明。唯一胜过别人的就是她较之普通人强的隐忍和狠戾。
她以为这一生唯一能够替姐姐报仇的就是杀了那个灵子。她以为的庄子就是个地狱,进来了除非死,否则出不去。她以为的总管就是一座高山,穷尽一生也奈何他不得,遑论崔远恒和崔怀义。
但现在,这个眼中没有活人的被抛弃的谢八公子临时起意却轻松的杀了她以为是一座高山的总管,还能安然脱身。
也许,她真的可以替姐姐报仇。
青玫问他:“你怎么知道总管会被兽奴杀死?要知道兽奴最怕总管和崔远恒他们,也最听他们的话。而且兽奴营监管极度严格谨慎,重重防卫之下根本就不可能让兽奴伤到总管。”
“兽奴怕的不是总管,他们怕的是一味名为‘过江藤’磨制的药粉。因为兽奴在炼制失败的时候尝过这一味药材给他们带来的骨骼血液扭曲倒转带来的巨大痛苦。那种痛苦还存在在他们的记忆里,所以他们害怕。但是,要让兽奴发狂也很容易。崔家想将兽奴训练为强大的武器,所以经常拿血腥的东西刺激他们,导致只要是血就可以使他们发疯。而且,打斗的时候我偷了总管的‘过江藤’。”
闻言,青玫双眼发出一丝微弱的亮光,她向前倾:“那么只要我们拿到那味药材就可以不害怕兽奴的攻击离开这里了?”
谢安韫冰冷的目光射向她,无言。
这个庄子的构造最前面是兽奴营,想要出去或者进来都得经过兽奴营。不说那恐怖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兽奴一旦被放出来,会造成怎样的杀伤力。就是兽奴营里重重防卫,也根本就出不去。
青玫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眼中的亮光熄灭。
“不毁了这个庄子,我不会离开。”谢安韫轻声地说。
青玫愣住,抬头。猛然意识到也许谢安韫的恨比她还要深。他之前。。。是世家灵子,备受宠爱,绝世无双。
灵子啊。。。那是上天的恩赐,几乎都拥有绝色的容貌,他们生下的孩子通常拥有最高的天赋。
一个灵子,从一出生就是被捧在手心上长大的明珠。
但是,这个人却被自己的家人扔进了这个地狱。
那双眼睛的形状很漂亮,如果不是死气沉沉的,而是波光盈盈、熠熠生辉,一旦笑起来,该是何等倾城风光?
一瞬间,青玫觉得心疼。
“兽奴营里护卫重重,一旦兽奴发狂就会被毫不留情的灭杀。那只兽奴怎么脱离重重护卫杀死总管的?”
难道他连这一点也算到了吗?
“兵练。”
兵练,就是训练兽奴,让他们成为训练有素的士兵,可以上战场的士兵。
崔家企图打造出一支强大的军队,也许他们还想要取代齐氏的天下。
这是谢安韫前世在这里呆了五年掌握得到的信息。
“兵。。。练?”
“训练兽奴。他们训练兽奴的时间不等,看起来没有丝毫规律。所以就算总管是被我割出很多伤口流血吸引兽奴,也不会有人怀疑我是故意的。”
看似没有规律,但只要时间长了,就可以知道他们训练兽奴的时间是按照天干地支表的规律而来。
每十天一个轮回,呈递减规律,一个轮回之后再反过来从癸丑算起。
第一个轮回走甲子、乙丑斜下线,第二个轮回走癸丑斜下线。
第一、二个轮回有十天,第三、四个轮回就只有九天,如此呈递减规律下去。一直
走完天干地支表,再重新轮回一次。
如果不是在这里待得够久是绝对不会察觉到的,这还是前世谢安韫无聊之时琢磨出来的。
青玫瞪着谢安韫的侧脸,半晌,拐到他的正面跪下,绷着那张丑陋的小脸道:“如果你能替我报仇,把我带出去。以后,您就是青玫的爷。”
谢安韫冷冷地看她:“我不需要无用之人。”
“我不会永远无用。”
“我能够拥有什么?”
“您有我的命。”
谢安韫嗤笑:“命不值钱。”
青玫看着他,忍着战栗看着谢安韫死气沉沉的黑瞳,让他看见她眼里视死如归的坚定和忠诚。
“我会成为您手里最值钱的命,最锋利的刀,最有用的棋子。您会看到,我是狼。不是兔子。”
谢安韫看她,半晌,勾出一个连恶鬼也要战栗的笑,充满了黑暗。
“好。”
谢安韫把从总管那拿来的‘过江藤’给青玫,“礼物。我要一匹凶狠的狼,而不是死狼。”
青玫感激的收下,退出房间。
谢安韫冷冷地盯着房门,死气沉沉的眼里看不出情绪。
他把‘过江藤’给青玫,如果青玫真的是一匹狼,那她就会把‘过江藤’给别人。如果她贪图‘过江藤’,死了也不足惜。
在这种时刻,拥有‘过江藤’等同于口含毒\药。
三天后,谢安韫偶然间听到外间仆人的讨论,说是总管身边的那个灵子偷了总管的东西,被处死了。
仆人的语气不胜唏嘘,但仔细听还是听得见里面的幸灾乐祸。
“其实谁都知道东西是总管給灵子的,要不然,他哪来的胆敢偷总管的东西?那灵子也就是被迁怒罢了。”
“哼!我看不一定,那贱货见天儿的炫耀。不就是伺候了个没把儿的阉货么?成天眼高于顶,好似比我们都高贵似的。”
“忌妒了吧。我看啊,你要是有那份姿色,保不定比谁都爬得快。”
“你!”
“别吵了,少说两句。咱们的命可不值钱,要是落下了话柄,随时掉脑袋。”
“哼!里头那人可就跟咱们不一样,打了崔庄主还不是照样好吃好喝的供着。这就是同人不同命!”
“嘘!我听说里头那位之前是。。。。。。现在不过是被抛弃了。。。”
谢安韫离开墙角,墙外头还隐隐约约传来那些打着同情实则通过别人的痛苦来获得平衡的言论。
他不恼不怒。
在这个庄子里如果没有足够恶毒的心思,活不下去。
那个被杀的灵子估计是因为青玫将‘过江藤’给了他吧。如此,青玫也算通过他的考验了。
午饭时候,还是青玫来送饭,旁边还跟着一个八尺大汉监视。
谢安韫睁开眼,从院子门口站起坐到桌边拿起筷子,他随意的摆弄着桌上的饭菜,看起来没有多大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