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头的人被拽出来,那个瞬间就像是慢镜头投放在在场人的眼里,黑色的丝绸一样的长发飘扬蜿蜒在空中,好像空气就是水,那发在水里就有了生命。
红色的衣衫翻飞,像是突然从灌木丛里惊飞而起的白鹭,有着一瞬间动人心魄的惊艳。
黑色和红色交织,艳丽的动人心魄。那是个孩子,那孩子还没有被人看见脸就被男人紧紧的扣在怀里。
这个举动足够证明那孩子有着怎样倾世的容颜。
之前一瞬流动的风华在这一瞬静静的躺在男人的怀里,仿佛那曾惊艳世人的风华被这男人自私的锁在怀里。
这让周遭的许多人对男人充满了嫉妒。
在场的另外自从这两人出现就被无视的三个人心里是无奈的叹气,因为他们谁也没料到当谢安韫化上妆后会变得那么妖孽,简直就像是生来祸国的妖孽。
不仅仅是容貌,还有那神|韵风骨,一个眼神一个挑眉都像是在勾引人。明明那只是他无心的动作罢了。
这样子的谢安韫太危险了,这要是二爷一个挺不住,兽性大发怎么办?所以为了谢安韫的清白着想,这仨货硬是顶着二爷冰冷的目光插了进来。
尤其是惑阳,仗着自己是个女人的身份在马车里直接横贯于二人之间。无视二爷快要忍不住把她扔出去的目光,怡然自若的给谢安韫递吃送喝的。
至于谢安韫,对于几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还真就无知无觉。
他也就在阴谋诡计、人心黑暗那一方面敏感,至于其它的感情,这人迟钝得跟个孩子似的。
齐二爷搂着谢安韫大脚踏进红阁里,被抛下的惑阳和是仪连忙跟上去,至于越殊也只能无奈的继续在外面扮演他高傲的仆人,先把马车解决了再进去。
二爷眼睛上绑着黑色纱巾却跟没绑的一样,一路畅通无阻,动作潇洒自如。愣把过来带路的龟公看傻了。
二爷抱着谢安韫也不管老鸨的阻拦,直接就上了红阁最安静的四楼,仿佛是随意的寻了一间花房似的一脚踹开大门,也不管里头多少人的惊诧,径直走进去。
二爷的速度很快,让人猝不及防。
四楼上是藏着不少人的,当发现二爷进去的时候,那些人都出来了,亮着家伙,围满了房间。
二爷抱着谢安韫往一处榻上躺着,完全是无视了那些人以及房间里原本正商量事物的十几个人谨慎站起来的样子。
顺手拿了桌上罕见的水果一颗颗喂给谢安韫,谢安韫乖巧的吃下去。这期间的动作也没让谢安韫的脸露出来。
他们这目中无人的样子反倒是镇住了在场的十几个老狐狸,其中一个大约是最高身份的,伸手拦下身后蠢蠢欲动的人,上前拱手:
“敢问阁下何人?”
二爷摘下手中一颗葡萄爱怜的放进谢安韫的口中,淡淡的说道:“多年不见,你们的见识也没见长进。”
顿了顿,二爷看向他们,道:“连自己的主人都认不得,果真是白养了。”
那语气,淡淡的,就像是在说养了一条狗,可那狗养不熟。那也没办法,宰了便是。
那气度,唯是世家中才养得出来的傲慢。
在场十几个人之中也唯有最先开口的人真正接触过世家之人,然而眼前的二爷给他的感觉唯有世家中很高身份的人才有的气度和气势。
再联想到消息中的那个贵人,这人很快就弯下腰恭敬的行了一个家礼,表明了自己属于家仆的身份。
看得二爷眼中一片冰冷,对着眼前这些人,怕是不给生路了。
这些人,担的是西燕王朝的官、行的西燕王朝赋予的权力、食的是西燕王朝的俸禄,可他们却把忠心给了世家!
既是如此,也不必活了。
在场中最开始开口的便是宜州府尹吴勇路,担任宜州府尹已逾七年,自是正死后,便由他上任。
上任七年,毫无政绩,还把个岭南道治理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光是这一点,死罪无可饶恕。却因背有谢氏门阀撑腰而逍遥法外,反观西燕王朝,无能至极。
怨不得岭南道恶匪丛生、毒瘴还不如人心的丑恶。
二爷垂下眼睑,只把眼神投给谢安韫,淡淡的说道:“免了。把门带上。闲杂人等,出去。”
吴勇路领命遵行,待所有无关之人出去,除了留下的十几个相关之人后,看着二爷怀里的谢安韫欲言又止:“爷,他......”
二爷一个冷眼扫过去,道:“若拿你与爷的心肝宝贝比,你不过是个腌臜货。”
吴勇路脸色一变,微低头喏喏言是。微顿了顿,又看着二爷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是仪、惑阳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
嘴唇微动了动,也不再言语。他是明白在这些世家人的眼里,他们这些朝廷命官也就是条狗,连个仆人也比不上。
吴勇路兀自愤愤不平,却不反省那当狗的,不正是他自愿的么?到这时候,受到轻待,自尊心受挫,才记起来自己还是个朝廷命官!
等到只剩下十几位岭南道官员的时候,二爷漫不经心的说道:“说说看,这段时间的账本。”
吴勇路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忙说道:“下官这便让大人查阅账本。”
说完,挥手让身后的人把一摞账本搬上前来。
二爷冷冷地一眼扫过去,轻轻把酒杯往桌上一磕,清脆的声音瞬时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吴勇路包括其余几人皆不由自主的一颤。
“吴勇路啊吴勇路,你还真是对得起你这名字,无庸碌!还是以为天高皇帝远,你这当的土大王当上瘾了!当得无法无天、自以为是了!若是爷对你不满,把你换下不过一句话的事。”
吴勇路惊慌之下,连忙下跪,他身后的十几位官员见状也都慌乱的跪下。
“爷饶命爷饶命,下官哪儿敢有二心?下官对本家那是忠心耿耿,苍天可鉴。”
“那这账本,该换一批了!”
吴勇路一僵,跪在地上,眼神闪烁不已。最后还是挥手让人重搬了一摞账本过来,这一摞账本可就比之之前要少了至少一半。
二爷见状,轻轻的‘呵’了一声,把个众人吓得是动也不敢动。
谁让他们先前中饱私囊,打算欺人年少,弄个假账了事。这假账里可是足足吞了一半的钱,岂知眼前来的贵客一眼也没瞧便看出了猫腻。
果真是世家来的人,跟他们斗,半点比不过么?
吴勇路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全程谢安韫都看在眼里,他凑到二爷耳朵边轻声问道:“二爷怎知吴勇路作假?”
软玉温香、吐气如兰,盈于耳边,二爷瞬时眼睛就更沉了,多了一丝危险。只是被黑丝带覆着,没人瞧得见,也就他一人知道,现时一脸冷漠傲慢的他,内心有多狂热。
二爷低沉着嗓音同样凑到谢安韫的耳边说道:“那些账本,谢氏的人应是一月查一次,毕竟这里太重要。而我让吴勇路拿出账本来,他一下拿出那么多,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若说是因着这边账多就更加不可能,世家里头向来有一套做账的方法。一般越是多的钱银生意,那账本做得更是薄。”
谢安韫目光略微迷茫,腰骨一下子就软了许多。他只觉得二爷吐在脖子上的热气包裹住了他的全身似的,像淌在温泉水里,酥麻了全身的骨头。
二爷见到谢安韫被自己迷惑得失神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挂上得意的笑。
这男人也是幼稚,瞧着自己被谢安韫诱惑得定力一崩再崩,再看谢安韫毫无所觉的样子就觉得心里不痛快,于是故意施展上魅力就把人诱惑回来才算数。
谢安韫不经意抬头,就见到二爷嘴角的弧度,不由疑惑:那笑,怎么看都很得意。
二爷抬起下巴,示意让人捧着账本过来。是仪过去把账本拿到他面前,二爷刚伸出手,吴勇路开口了。
“慢!敢问爷名讳?谢公身体可还好?还有,为何您目上缠黑带?”
吴勇路目光灼灼,略微带着兴奋。以及身后十几位官员同样是很怀疑的神色,还有着隐藏的兴奋。
这些人说是官,其实跟恶匪已经没有两样了。而岭南道的恶匪还是人么?
这些官,心安理得的拿着俸禄,和恶匪勾结合作,杀人如麻,造的冤案冤狱把个治下领域弄得乌烟瘴气。
随意贩卖人口,创建一整条的花街柳巷。平西巷里头的人,原来都是良家子。是被这些人看中了,或是带回去玩弄,厌弃了便扔到这里来接客。
有谁敢反抗的,便杀了。有谁敢自杀的,死成了便是幸运,没死成便是不幸。倘若死了的还有家人,那那家人便被带到众人面前残酷的杀死。
所以,这些被拐卖来的良家子投鼠忌器,不敢有二心。连死也不敢,只能这么苟且偷生下去。
这些官早就习惯了皇帝一样的特权,二爷出来那嚣张傲慢的样子一下把他们打回原形。若是二爷那话答不出来,这些人可会扑上来将他们撕碎。
二爷端了口茶要喂给谢安韫,他似乎从刚才的投喂中找到了某种不一样的乐趣。结果谢安韫不耐的偏头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