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音一落,便见着男人身侧的男孩一脚把身边扛着大旗的胡子男踹倒,嘴里骂骂咧咧地道:“早叫你别扛着这丢人的旗子出来丢人现眼!恶匪恶匪,很光荣啊你!当恶匪还能光宗耀祖啊!咱二爷那高贵的身份都被你拉低了——”
“王时行!”男人叫住他,道:“爷让扛的。”
“......这...为什么?”
“威风。”
得到这两个字王时行的脸色登时就怪异了,看着二爷冷漠的样子,大约也猜得出二爷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浑话。
他猜那话大概是当了恶匪就威风,威风的男人会更加吸引心上人......
唉!可怜的二爷,没谈过恋爱的男人总是会犯傻。哪怕是二爷也!
齐二爷一见王时行唉声叹气的样子就特别不开心,不开心的后果导致他一脚踹到王时行屁股上,“滚去收拾财宝。”
二爷仍旧没有放弃用财宝攻克谢安韫的想法。
至于眼前的萌渚恶匪...二爷微微的眯起眼睛,身形一个晃动,消失在众人眼前。再一晃眼,他便出现在了是仪的面前。
是仪感到一座大山似的恐惧压在自己的身上,他从没有一刻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过。他的喉咙被掐住,整个人被轻易的提起来。
他在头昏脑胀、眼前发黑的情况下只听见这男人冰冷的声音:“阿韫在哪里?”
阿韫......是谁?
“阿韫在你们山寨里...他现在在哪里?”
他...说不出来......
幸好下一刻的越殊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如果你说的是谢安韫谢小友的话,他现在在山上。”
二爷扫他一眼,越殊顿觉一阵冰寒,他吞了口口水,道:“是仪当初还救了谢小友一命,还请二爷饶他一命。”
二爷不动声色,但手下一松。是仪掉落在地,猛烈地咳嗽。突然,二爷耳朵几不可察的动了一下,然后猛然消失。
谢安韫冷漠着脸走下山路,看到下面火光大盛,脚下步伐跨地快了些。猛地,身形一顿。跨出去的脚直接抬起,横扫过去。
一片黑袍一脚飘过眼角,谢安韫眉头狠狠地皱起来,身体向旁倾倒,左手撑住地板,右腿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踢空。
一个鹞子翻身跃起,攻势不减,甚至愈战愈勇。只是在战斗的过程中,谢安韫的眼睛亮如黑色琉璃。
二爷!
从对战的招数中,谢安韫认出了来人正是二爷。
正好趁着这时和二爷练一下身手。齐二爷同样有此想法,连连也算是他徒弟的身手。一个侧身拂开谢安韫的长刀,二爷开始出手。
二人于半山腰上打至半山腰下,来回几百招,打得酣畅淋漓,看的人也是看得眼花缭乱。只觉他们武功高强,招式行云流水不乏刚猛之力,腿脚拳手往来,形成的气流也将草林树叶卷落不少。
一直到火光大盛之处,二爷接下谢安韫长刀时发现他手上的血迹,眉头一皱,两指捏住长刀,定住谢安韫的动作。
将长刀一拔往后扔,一下□□树干上,尾端还在不断颤动着。身体向前滑,揽住他的腰,另一手轻轻拖起他的手。
二爷头也不回的说道:“青玫,拿药布和止血药过来。”复而又对谢安韫道:“手受伤了还拿刀干什么?受伤了还跟我比什么武?伤更重了怎么办?”
谢安韫一愣,想把手往回抽。被二爷抓住不放,这时青玫已经拿着药布和止血药过来了。
二爷接过,手掌往衣袖上覆,一下子便成碎布。当看见上面一道狰狞的伤口时,二爷露出了心疼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往上倒止血药,不时幼稚的吹气。
完了,又小心翼翼地缠上药布。动作轻柔至极,充满着重视和疼爱。
当二爷抬头看见谢安韫满眼的不解时,才发现在他覆上止血药的过程中,谢安韫的伤口甚至没有因为疼痛而颤抖。
要知道,只要是人,当狰狞的伤口被抚动时,都会因为条件反射而颤动。然而他没有,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体早就已经适应了这种疼痛。
那么,又该是怎样的疼痛才让人连身体都忘记了疼痛的反应?
一瞬间,二爷觉得那颗心,疼得要炸开了。
他记得,阿韫说过他是药奴。
他还记得,阿韫是个孩子。
二爷疼得手都轻微的颤抖了。
谢安韫只觉得奇怪,但他不讨厌这种被关心着的感觉。对于反应过大的二爷,他不解。只能手足无措的解释:“二爷,我不痛。”
“我痛。”二爷轻轻的把这让人心痛的孩子抱入怀里,叹息一般的说道:“你不痛,我痛。”
谢安韫挣扎了一下,挣不开,也就不动了。他解释:“二爷也受伤了?伤在哪里?”
二爷把手搭在他的头上,温情的抚摸着,半晌道:“没伤哪儿。走吧。带你回去,这伤可得好好养着。不能留疤不能留后遗症。”
“留疤也没事。这点伤不会有后遗症......”
谢安韫在二爷的瞪视下越说越心虚,直到乖乖闭嘴。
二爷抱着终于找到了的宝贝问越殊他们住哪儿,被越殊带领着回萌渚山。
期间,谢安韫一直闭嘴,乖乖的,直到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忍不住了。
“二爷,床小。”
二爷闭着眼,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没事,你趴我身上。”
“二爷,挤得难受!热得难受!”
二爷顿住,久久无言。
良久,谢安韫感到一阵凉爽,他无言了。因为二爷用内力给他降温。
“睡吧。”
谢安韫很无力,直言:“二爷,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二爷问:“对于阿韫来说,我是别人吗?”
“也不是......”不能那么说。
二爷继续问:“那阿韫是嫌弃我了?”
“没有。”
二爷再问:“你是灵子还是女人?”
“......不是。”
二爷理直气壮:“我又不是别人,阿韫又不嫌弃我,大家又都是男人,你在害羞什么?我都说了,你受伤了,我得贴身照顾着。”
谢安韫整个人紧紧贴着二爷,按照二爷的说法,这贴身还真没错。
“那我该谢二爷厚爱。”
二爷爱宠的摸着他的头,道:“不谢。”
谢安韫怒。
“乖。睡吧。你累了。”
谢安韫身体一僵,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累了。他眨眨眼,尝试着放松戒备,闻着二爷身上冰凉的气息,在他的内力之下,在这炎热的夜晚仿佛能得一个好眠。
也许吧......
谢安韫闭上眼睛,放任思绪模糊,陷入沉眠。
仿佛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
二爷下巴顶在谢安韫的头顶上,满足的闭上眼,在沉眠之后还不忘为谢安韫用内力降温,仿佛那是本能,无需特别的注意。
☆、和风硕日
清晨第一抹阳光落在窗台上的时候,谢安韫就睁开了眼睛。眼睛虽然睁开,却一片无神。显然是还没有彻底醒过来。
谢安韫此刻脑袋里一片懵懵的,但有股说不出的舒适达至四肢百骸。已经很久没有过的慵懒,还有自然而醒的感觉。
他甚至可以听见外面鸟鸣的脆啼,风拂过林木的婆娑声,以及早起的人拎水捣衣的声音,隐隐约约,让他的心在这样温馨的声音中变得平静。
全然失去战斗力、警惕心的平静,像是拔了爪子的虎,像是一只猫,蜷着身子,沉浸其中。
谢安韫他本就还是个孩子,无论时间曾过去多久,他其实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长大。没有知道真相被谢家人伤害到的他,在那之前,他是一个乖巧善良得任何一个人都会喜欢的漂亮孩子。
那时,仅有七八岁的谢安韫尽管常年受到莫名其妙的袭击,但他从不怨天尤人,喜爱动物,喜爱自然之景。
自己的院子里养满了各种各样的狗,又可以在春日里一整天坐在椅子上聆听鸟鸣、清风拂铃之音。
他会为了看昙花开而熬夜守候,会为了喜欢的东西而争取,会欣赏任何生灵,会爬到最高的屋顶上观览整个京都。
那时的谢安韫善良温和平静,热爱着世上所有的一切。
尽管从没有人真正喜爱过他,尽管他感觉得出谢家敷衍的喜爱。
可那时的他,是真的善良。
直到谢家不断的逼迫他,糟蹋他,才把一个善良的谢安韫造就成现在的恶鬼。
谢安韫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他是不是谢家的仇人?否则前世为什么他们要那么折磨他?
从一出生,把他当作谢安道的靶子,为他承受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刺杀。后来,地位还给他了,谢安韫背负了所有骂名。
谢家还要将他送到药奴庄那个地狱,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后又被当成家族里招待客人的高级妓子。
直到最后,毫无作用再无情的丢弃。
就连谢安韫的亲生母亲和亲生大哥,都因为养了谢安道十几年而将他视为真正的家人。反而一直把他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因为怪他曾占了属于谢安道的东西。
然而,谢安韫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是没有伤心的感觉的,他从未享受过真正的喜爱,自然对于谢家没有喜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