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亮,尚昀转身便看见一旁正扶着门边拖着左小腿颤颤巍巍站立起来的王员外。
“铮——”地一声长剑微鸣,锋利的剑身透过空气直直插.进了门栏上。王员外脸色一白,捂着胸口双眼一翻,差点一瞪眼就昏厥过去。
“英、英雄,您这是干什么呀……”惨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王员外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这位爷就把剑指到他的头上了?王员外心肝儿发颤地看着横在自己眼前的长剑,心道明明之前不是说好的这人帮他干掉封家小子,自己便帮他找人的吗!
可这会儿那封家小子逃了,自己还没说什么,这人还能恼羞成怒到他头上来?!
眼中隐有一道阴鸷划过,王员外捂着胸口觉得心头更闷了。
窗边,尚昀看了自己的长剑一眼,径自走到王员外身前。见王员外眼底掩饰不住的阴翳与隐隐的暗恨之色,尚昀只面无表情地拉下自己蒙面的灰色布巾。
布巾背后,瞬时便露出一张凶悍中带着煞气的狠厉面孔,而黝黑的双眸竟隐约泛着嗜血的红光,“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不然,死——”
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王员外直视着他的双目,不禁瞳孔一缩。
单看着尚昀脸上拿到深可见骨横亘过整张脸的狭长伤疤,他整个身体瞬间抖如糠筛起来,像是见到了厉鬼,“英、英雄你有什么尽,尽管问……”
拔出插在门栏上的长剑,尚昀垂下眸子,“方才你让我抓的人,是何身份?”
王员外倒吸口气,下巴上一滴豆大的汗珠恰好落在男人的长剑剑身,随后又沿着剑身滑落在了剑尖,滴落在脚边。
“他,他是封府的主人。是天水镇上最有名望的商贵……”
“哦?那他身旁之人呢?”
“那人?”王员外面皮微抖,“那人……是前段时间封家小子新带进府的一个男宠侍。”
“男宠?”尚昀双目微眯,眼中煞气四溢。
“老夫,也是听说。”王员外见男人面色不虞,眸中暗暗闪过一丝算计,“英雄有所不知,那封家小子最爱美色,后府中莫不是各路被他强抢去的无辜女子双儿。那位男宠侍也是凭空出现在他府中,想来那人一身好武艺却甘于留在封府做起这等营生,只怕是那封家小子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哼!他敢!”黑色的双眸瞬间染上一片猩红,尚昀心中怒意翻滚。
“那封家小子可是这天水镇的霸王,我这做长辈的都被他如此对待,他还有什么不敢的……”王员外见状,眼中算计更深。
冷哼一声,尚昀泛着血气的双眼突然睁开。
剑光划过,银色的剑身折射出王员外猛然瞪大的双眼,一道鲜血泼洒在门栏边,是血溅三尺之状。
“你……”嘴里溢出一股股的猩红色血液,王员外双目凸出,满是不敢置信的绝望,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看着眼前中年那人颓然倒下的身体,尚昀的神色一点点染上疯狂,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淌血的剑身,许久后才艰难的移开双目,用灰色的布巾重新蒙上脸,压下心头的嗜血与杀意。
“封府……吗?”
###
夜幕黑沉,月光洒下的清辉落映在天水湖畔,湖面泛起的波澜如银鱼身侧的鳞片,于月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芒。
静谧的街道上,偶有更夫的打更声传过。
陡然间有一道异于常人的高大身影从砖瓦上飞速掠过,如矫健的豹子在房舍上高高一跃,整个身影便腾起数十丈,瞬息便悄无声响的落入封氏府内。
将手边薅着的衣领随手松开放在假山之后,古越额角滚落一滴汗珠,赶忙从背上放下从留芳阁逃出后体温便开始变得极度不正常的青年。
“古越……”
封择浑身燥热地抬起头对上男人黑沉的眼眸,如玉般洁白剔透的双颊此时却莫名酝满了酡红的颜色。
他挺秀的双眉微蹙,想也不想便知道留芳阁中的那盏酒水怕是早被人添了料。
眉眼含波,封择只觉得身体里的热潮一波接一波的涌来。这药不似寻常药性,来的激烈有凶猛,它似是默默蛰伏在自己体内,只一点点的挖掘出潜藏在身体的里的欲.望,起初只会让人烦闷燥热,而之后……
咬了咬牙,封择一手拉过古越的肩头,靠在男人耳边低声道,“酒里被下了药,快送我回屋。”
刚一说完,他仅存的理智便渐渐消退,连头脑都开始眩晕起来。
身前,怀抱敞开的古越眼中还来不及闪过什么情绪,便见青年浑身骤然失去了力道,彻底靠在了自己怀中。
一旁,扶黎捂着喉咙靠在假山旁边,喉中的咳嗽不停溢出却又被他死死捂住。
古越怀中抱着不知何时将双臂缠上他后颈的封择,他双臂一揽,将人往自己怀中用力搂了搂,这才看向靠在假山边的扶黎。
“从这里顺着往前走便是后院,今夜的事情莫要与旁人提起。”
男人淡漠的声音在平静的夜色里响起,扶黎微微抬首,就看见俊秀的青年以十分倚赖的姿态窝在男人怀中……
那是他,包括后院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温顺模样。
神色一怔,还不等扶黎反应过来,只见身形高大的男人冷冷的瞥过自己,再转眼男人便抱着怀中的青年一跃没入的深沉的黑夜中去了。
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扶黎想着今夜的遭遇,不禁轻咬下唇,脚步褴衫地向后院走去……
夏风拂过衣袖,蝉鸣阵阵,扶黎目光迷蒙,只看假山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荷花塘,艳艳荷花于燥热的夏夜里开的极艳,宛若……男人离去时怀中青年迷离潋滟的眉眼。
第85章
夜色微凉,天空中明月高悬,封择窝在身后宽阔温暖的怀中,躁动不已的身躯有一瞬息的浅淡平息。向后紧紧靠了靠自己略显单薄的身躯,他从男人的怀中微微探出头,迎着月色清冷皎洁的光辉,几乎可以仔细分辨出男人下巴上冒出的几根淡青色的胡渣。
嘴角一弯,封择双臂柔软而牢牢地揽过古越的脖颈,映着水汽的眸子缓缓露出一丝笑意与怀缅。
他仿佛看到了经年之前,那个尚是太子身份的男人踏着白皑皑的积雪,身负风霜,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
那夜灯火不明,月光也不似今日这般皎洁明丽,只有身着杏黄色蟒服的男人身畔伴着星星点点又若隐若现的微光,出现在夜的尽头,为他平静无波的心湖带去满心欢喜。
大概从那时起,便是喜欢了吧。侧过头,封择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些,却又倏尔想到这却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神色愣怔了一瞬,细细盯着男人线条凌厉的下颚,他这才发现自己揽着的这个男人,竟是与自己兜兜转转了三个世界……
古越察觉到怀中人身躯一瞬的不自然,低下头去,刚好看到青年潋滟的眸光中,怀缅与复杂交织的情绪。
“你究竟在透过我,想着谁?”
上次是如此,此次亦然。
是不是,你的动情皆始终因那一人,而我只不过是你的替身?
微凉的空气中一声低沉的叹息响起,古越眼中划过一丝难忍的暗色。
一个纵跃跳入主院内,还不待怀中人反应,古越便将封择从怀中放了下去,转身就要离开。
“你!”封择伸手扯住古越的衣领,只觉脚下无力,软绵的不像是自己的双腿。
男人高大的身躯宛若沉稳的山体,封择勉力靠着他站稳,“你这是做什么!”
古越只站在原地,嘴唇紧抿半晌,黑沉的眸子看着青年无力的单薄身形,喉咙微动,又是一声低沉的轻叹。
“我送你进去。”他还是妥协了。
长廊的走道空旷,沉稳的脚步声踏响,一步一步像是踏在心跳的鼓点之上。
古越扶着封择慢慢往前走着,他看着越发近在眼前的屋门,又看着屋里微亮的灯火,脚步不知为何一顿。
封择本是将大半的身体挨在古越的身上,但男人步履驳乱间,却是让他整个身子都歪进古越怀中。
也不知古越心头在想什么,青年入到自己怀中,他却下意识一接,而一边的臂膀却在不设防下撞到了廊柱之上。
一声闷哼响起,淡淡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
封择从古越怀中挣扎地抬起头,看着古越的臂膀微微愣神片刻,突然想起之前打斗中男人臂膀上受过的剑伤。
眼里划过一丝心疼,封择鬼使神差地垂下头颅,轻轻凑到臂膀上,用双唇虔诚地亲吻过那处流血的伤处。
“疼吗?”他轻声问。
古越眼色微闪,却道,“我不是他,便是说疼,怕也疼不到你心里去。”
他看着封择氤氲着水汽的双眸,面色的酡红依旧,大半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偎依着手脚宛若乖巧纯稚的孩童。
青年温热的唇瓣还贴在自己的伤口之上,只可惜他的心头却终觉一片冰凉。
思绪不甚清明的封择眉头微皱,脑中混沌的他想不太通古越话里的意思,只以为男人是痛极了,便又垂过头去伸出舌尖轻舔在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