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沈玉书上前牵住孩子的手,小孩的手脏兮兮的,他却完全没在意,苏唯看在眼中,眉头挑了挑。
小孩被沈玉书的动作吓了一跳,在弄懂这是要带自己吃饭后,他的眼睛亮了,脆生生地说:“谢谢哥哥!”
“哥哥?”
沈玉书微微皱眉。
他看看自己,虽然他还没有成家,但这个年纪被叫哥哥还是有点怪,不过感觉不坏,这证明他看起来很年轻。
孩子误会了他的反应,深怕他生气,不请自己吃东西,立刻改了口,连声说:“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这里没大爷,叫哥哥就好了,”苏唯走在他们面前,说:“啊对了,也叫我哥哥,我可不想当大爷。”
“唔……两个都是哥哥……”
孩子仰头左右看看他们,有点迷糊,但为了顺利吃到饭,他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沈玉书回到自己刚才用餐的餐厅,侍应生看到脏兮兮的小孩还有他肩上的小松鼠,立即跑了过来。
没等他开口,苏唯先将一枚大洋亮到了他的面前。
“这够不够让你闭嘴?”
侍应生二话不说,接过大洋,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再被要回去。
“挑几个你们的招牌菜跟点心送过来,还有……”苏唯看看小松鼠,问孩子,“你的小宠物喜欢吃什么?”
小宠物?
沈玉书突然间没听懂,倒是小孩反应快,说:“花生瓜子它都吃的。”
“那就花生瓜子板栗核桃什么的都各上一份。”
苏唯交代完,摆手让侍应生下去了,沈玉书回到原来的座位上,他先前画的人物图像还摆在那里,没有人动过。
他先带小孩去洗了手,回来后发现苏唯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那几张画稿翻看,嘴里还赞叹连声。
“啧啧,画得挺不错的,这要是放在现代,虽称不上价值连城,但也算有些收藏价值了。”
“你说什么?”
“喔,我是说这么好的东西,可惜拿不回去。”
应该说偷不回去吧?
沈玉书坐下来,故意说:“这是我为了寻找小偷画的,信手涂鸦,不值钱。”
“这张有点像我喔。”
苏唯拿起其中一幅画。
纸上的人物戴着黑框眼镜,留着胡须,跟他刚才的变装几乎相同,这让他对沈玉书的想象力多了几分佩服,笑嘻嘻地问:“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可以,反正我已经找到贼了。”
“先生,你说话可以不要总带刺吗?”
“会这样感觉,大概是因为你心虚吧。”
两人都面带笑容,言语中却明枪暗箭。
小孩听不懂,乖乖坐在一边不说话,还好侍应生及时将茶点送来,苏唯暂时停止跟沈玉书较量,主动为大家斟上茶,做了请用的手势。
沈玉书冷眼旁观,见他举手投足有礼而自然,愈发怀疑他是那种更高等级的拆白党。
他道了谢,端起茶杯慢慢品茶,孩子那边早就饿了,在得到许可后,抓起饼干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小松鼠也跳到了桌子上,两只爪子抓着一颗瓜子快速地啃,一边啃一边左看右看,生怕食物被抢走。
主菜很快就端上了桌,沈玉书也投桃报李,率先夹了一筷子竹笋肉放到苏唯碗里。
“兄台贵姓?”
“苏唯,”苏唯堂堂正正地回了他的真名,“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唯我独尊的唯。”
唯我独尊?还真敢夸口。
看着苏唯用右手灵活地夹菜,沈玉书揣测他究竟是不是左撇子,颌首敷衍道:“好名字。”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沈玉书。沈园的沈,玉版灵书的玉书。”
苏唯不知道沈园坐落在绍兴,是宋代著名的园林,他只好不懂装懂地点头,呵呵笑道:“好名字,好名字。”
“不知兄台从哪里来。”
“从来的地方来。”
“到哪里去。”
“到去的地方去。”
沈玉书问得快捷,苏唯回得随意,看到沈玉书眼眸微眯,他想这家伙现在心里一定有无数只草泥马在狂奔——靠,耍老子啊,用这种烂台词来混。
好吧,这些台词的确是他从电视剧里借来的,看来还挺好用的,至少轻易应付了沈玉书的问话。
苏唯忍住笑,也夹了一块东坡肉递过去,说:“先生请用。”
沈玉书用筷子挡开了,“太腻,不喜欢。”
“你可以吃瘦的那边。”
“瘦的那边被你的筷子碰过了。”
被筷子夹到就这么多话,这人是有洁癖吧?
苏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沈玉书不想吃,他就偏希望他吃,换了个方向,硬要将肉放去他碗里,沈玉书继续阻挡,两人的筷子在饭桌上你来我往地撞了半天,肉滑了出去,落到了孩子的碗里。
小孩正在低头吃饭,没注意到两人的争执,还以为是特意夹给他的,道了声谢,拿起另一个盘子里的蒸馍,将肉夹进去吃了起来。
两个大人对望一眼,同时停下了手,相同的判断浮上脑海——这孩子绝对不是流浪儿。
☆、第七章
孩子洗过脸后,露出了原来的模样。
他五官精致,皮肤白嫩,如果再换套像样的衣服,说他是富家小公子,也不会有人怀疑,而且孩子虽然吃得又急又快,但吃相很斯文,可见他有接受过良好的家教,不是出身底层社会的人。
苏唯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重新倒了茶给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长生。”听了他们刚才的对答,孩子也学着说:“长生不老的长生。”
“姓什么?”
“嗯……不知道,就记得爷爷这样叫我。”
“爷爷在哪里?”
“他不见了。”
“不见了?”
“是的,爷爷很凶,不过他会带我去吃好吃的,还给我穿漂亮衣服,后来他带我去一个很大的宅院里,说我以后都会住在那里,等我睡觉醒来,爷爷就不见了,我跑出来找爷爷,谁知被宅院的人发现了,他们很凶地说抓到我就打断我的腿,我躲在一个大柜子里不敢出声,等我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船上了。”
“那你除了爷爷之外,还有别的亲人吗?”
“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就记得一醒来,就看到爷爷,他还给我喝一种很难喝很难喝的药,我不想喝,可是不喝就要饿肚子。”
长生的话说得还算有条理,苏唯跟沈玉书大致都听懂了。
这孩子应该是被人贩子拐卖出来的,还怕他记得以前的事,不断给他灌药。
孩子口中的大户人家多半是风月场所,还好他逃了出来,又刚好藏在货柜里,才会被装上船,奇怪的是小孩说话字正腔圆,不像是广州那边的口音,无法猜测他的家乡是哪里。
“那你的小宠物又是怎么回事啊?”
“你说花生?它是我在船上认识的,我们住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食物也一起吃,它很聪明的,非常非常聪明。”
长生很自豪地说着,又伸手摸摸小松鼠的头。
苏唯突然发现小松鼠盘子里的食物都消失了,再看到长生的口袋鼓鼓的,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它把零食都转移掉了。
小松鼠的个头才十几公分,从颜色跟身上的花纹来看,应该是花栗鼠。
小家伙看起来挺机灵的,苏唯摸摸它的尾巴,它大概也知道饭是谁请的,所以不像咬胖子时那么凶,还冲苏唯摇摇尾巴,做出可爱的样子。
职业关系,苏唯没有养宠物的经验,他对这种小东西很感兴趣,说:“原来是花生酱啊。”
“不是花生酱,是花生。”
“‘酱’是我们现代……我的家乡对可爱生物的叫法,不是吃的那个。”
“所以苏哥哥,有人叫你‘苏酱’吗?”
“你太聪明了,一点就通,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这样叫过我。”
他被叫得最多的是混蛋骗子,跟可爱一点都不沾边。
沈玉书听着他们的对话,又观察苏唯,思索这个小偷的家乡是哪里,有哪个种族的头发是又有绿又有蓝的。
他想了很久都没找到答案,他留洋两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没见过这种发色的人,更别说他那些奇怪的举止还有小饰物。
所以此刻沈玉书心里除了对苏唯的偷窃行为感到厌恶外,还多了几分好奇。
苏唯问完了,靠在椅背上看沈玉书,意思是问这孩子怎么办?
长生也吃完饭了,打了个饱嗝,小心翼翼地注视他们。
流浪生活让孩子懂得察言观色,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好说,等船到了港口,他连船票都没有,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沈玉书没说话,迎着苏唯的目光看过去,苏唯两手一摊。
“这种事你别问我,我不做慈善事业的。”
“他还是个孩子,既然遇上了,总要想办法送他回家。”
“你有时间你送啊,我负责他的船票,已经做大善事了。”
沈玉书又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有一句他懂了,苏唯不会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