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处不大,指纹核对是非常繁琐的工作,而且杀害孙泽学的凶手很有可能戴了手套,所以我们只有找到真正的凶案现场,才会知道姜大帅的死亡真相。”
“问题是找不到。”
“我也找不到。”
洛逍遥把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垂头丧气地说:“里面没有面具男,他个头挺高的,长得也很瘦,这里面只有这个人比较像,可是你们看他的手腕,端个盘子都吃力了,怎么可能打我……不,打人。”
他说的是照片里的餐厅服务生,服务生只有十八、九岁大,看他削瘦的样子跟端盘子的架势,的确没有开枪杀人的气场,他问沈玉书,“怎么办?要不我去问问?”
“看他的身板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就不要白费工夫了,你去查舞小姐跟字迹鉴定结果,查到后,先汇报给我。”
“那我马上去,还有面具男的事,你们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不然我就死定了。”
“放心吧,你会长命百岁的小表弟。”
苏唯推推洛逍遥,示意他赶紧去做事,洛逍遥摆摆手,跑了出去,没多久,砰的一声响从走廊那头传了过来。
沈玉书跟苏唯跑出去,就见一个人被洛逍遥撞倒在地,捂着胸口一副痛苦的表情。
洛逍遥闯了祸,吓得蹲下来查看,连声问:“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在他的搀扶下,男人终于站了起来,却是端木衡,他摆摆手说没事,不过看他苍白的脸色,不像没事的样子。
沈玉书先询问端木衡的情况,又责怪洛逍遥道:“冒冒失失的,撞伤人怎么办?”
端木衡缓了过来,说:“不关他的事,是我最近低血糖,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所以才会头晕。”
洛逍遥去把撞飞的礼帽捡回来,递给他,说:“我没想到会有人来,真是对不起,是不是撞伤你哪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别担心,没那么严重的。”
端木衡拍拍洛逍遥,让他不要在意,又问:“这么急,是不是因为孙泽学的事?”
“啊你都知道了?”
“你表哥用我的名义去勘查现场,警务处的人一转身就去跟上头打枪了,还好我父亲跟总董是好朋友,所以不会影响到我什么。”
端木衡说完,又笑着看向沈玉书,“你可真厉害啊,一出面就惹到了警务处最难惹的女督察。”
“不好意思,事出紧急,就借用了一下你的名字,我想以端木家的神通广大,应该不会影响到你,不过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
苏唯在旁边忍笑忍得肚子疼。
一顶高帽子戴过去了,他想端木衡就算不高兴也无法再说什么,不愧是沈傲的曾祖,这家伙比沈傲黑多了。
端木衡精于世故,听了沈玉书的话,他也顺水推舟说:“等事情解决了,记得请我吃饭,就当是赔礼。”
见端木衡没事,洛逍遥打了声招呼,跑走了。
☆、第二十七章
沈玉书请端木衡去实验室,叹道:“逍遥勇气有余,智慧不足,就因为面具男遵守承诺没杀他,他就说那人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做巡捕,还真让人担心。”
“放心吧,小表弟傻人有傻福,他只是去问问情报,不会有事的。”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面具男?”
“我们刚从逍遥那里听说的一些小事情,没什么,”沈玉书一语带过去,问:“你特意过来,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有,不过有没有价值就不知道了。”
三人进了实验室,端木衡首先看到的就是堆满桌子的照片,接着是书架跟摆放着各种检测仪器的书桌,他不由得赞叹连声。
“玉书,你这里的东西真够齐全的,都快比上医院的设施了,有查到什么没有?”
“查到一些,不过都不是太重要,你呢?”
“我为了帮你们查这份名单上的人,一直忙到今天上午,想说总算有点眉目了,谁知就接到了警务处的电话,说孙泽学自杀了,你说巧不巧?”
“天底下没那么巧合的事。”
苏唯把孙泽学跟姜英凯见面的照片拿给端木衡看,端木衡很惊讶。
“没想到你们调查的速度也很快啊。”
“马马虎虎,马马虎虎。”
其实这些都是云飞扬的功劳。
端木衡拿出他查的资料,首先是关于吴媚的,内容跟云飞扬提供的一样,沈玉书跟苏唯看完后对望一眼,确定了云飞扬这个人虽然古里古怪,但至少他的情报是准确的。
接着是端木衡根据吴媚提供的名单做的交友关系表。
图表用不同的颜色做了标注,名单下方还注明了每个人的职业跟身分,孙泽学也在其中,他跟姜英凯之间的连线上写着初次会面的字眼。
“看来他们并没有交往,只是有共通认识的人而已。”沈玉书观察着关系表说。
图里表明姜英凯来到上海后,曾去见过一些官绅要员,这些人跟孙泽学又都认识,官场中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有联络并不奇怪。
吴媚那边接触的人较少,都是一些名媛,看来没有追查的价值。
“人没有多少,没想到关系还挺复杂的。”
苏唯双手交抱在胸前,看着关系表,叹道:“本来以为会很难查,但孙泽学的死亡反而给我们提供了线索。”
“不错,孙泽学在这个时候死亡,时间上太巧合了,阿衡,你跟孙泽学在一个地方上班,你对他了解多少?”
“虽说是在一个地方上班,但部门不同,我们最多算是点头之交,不过我听过一些有关他的传言,他以前在警察局工作,因做事不择手段,多次打压排挤同僚,跟人结了梁子,后来就有帮派的人警告他,导致他在那边混不下去了,才逃进法租界,找关系在公董局落了脚,经过那次的事件,他老实了很多,再加上岁数大了,没再像以往那么张扬。”
这部分跟云飞扬提供的线索也吻合。
苏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孙泽学最多是收敛一些,凶残的个性是不会变的,看这张照片,他跟姜大帅肯定有矛盾,所以很有可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了人。”
“如果说是他杀了人,凶器在哪里?”
苏唯挑挑眉,回答不上来了。
沈玉书又问端木衡,“孙泽学跟淞沪警察厅那边的人有交往吗?”
“我不太清楚,不过他本来就在警察局做过,跟那帮人熟稔不奇怪,怎么了?”
“我听到一些消息,说姜大帅为了在鸦片运输这条路上敛财,想进淞沪警察厅做事,这次到上海来就是专门为了疏通关系的,我本来以为姜大帅想做鸦片生意是为了钱,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孙泽学有杀他的动机。”
“原来如此,”端木衡一拍手,“现在动机有了,那只要找到凶器,就能证明是孙泽学杀了姜英凯!”
苏唯举起手。
“等等,我听不太懂,我刚才只说他们一言不合动手,没提到动机啊。”
“云飞扬之前有提过,鸦片走私在官方上是淞沪警察厅跟淞沪护军使以及镇守使控制的。”
“我记得,那又怎样?”
“淞沪护军使是浙江督军的人,而淞沪警察厅却是江苏督军的人,他们两帮的势力本来是相互利用又掣肘的,但姜大帅是浙江军阀,假如他进了警察厅,掌握了重要的一环,那就等于说浙江的军阀势力将盖过江苏的,之前浙江跟江苏之间会爆发军阀战争也是这个道理。”
“简单地说,就是一个大公司里的董事们为了争权夺利,不断在重要部门加插自己的人手,发现对方的人手多了,就炒掉一两个……我说的炒掉就是踢他出公司的意思。”
“对,就是这样。”
沈玉书说:“不过现实中的军阀之争更残忍,姜大帅的行动可能是由其他人授意的,所以他才会在这件事上躲躲藏藏,孙泽学曾在警察局做过的话,他上头就应该是江苏督军的人,如果江苏军阀这边发现了浙江军阀的行动,很有可能命令孙泽学杀了姜大帅,并为了事情不败露,再杀掉孙泽学灭口。”
这次苏唯听懂了,问:“听起来牵扯的人好像很多,而且个个都是我们惹不起的,那我们该怎么办?”
“吴媚肯定也知道其他侦探社惹不起这些人,才会来找我们,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推测,想知道真相,还要去找吴媚。”
“那我们要快去,免得她也被人灭口了。”
“幕后人向她开枪只是警告她离开,不是真要杀她,因为杀的人太多,反而会引起外界的注意,导致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要让她说实话,还需要点手段,阿衡,你能帮我个忙吗?”
“可以,你说。”
“醒舞台戏院最近来了一个很受欢迎的徽班,你去那里找这个人,带他去吴媚下榻的金门酒店,我跟苏唯先过去,我们在那里会合。”
沈玉书将钉在墙上的一张照片取下来,递给端木衡,苏唯探头一看,却是云飞扬在黄埔旅馆附近搞跟踪时,因为无聊拍的风景照。
照片的背景是贝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有个高个男人刚好从对面走过来,所以跟梧桐树一起入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