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烟发现,那道黑影的力量在一次又一次的投生折磨之中变得越来越强盛了。
一开始只能在普通凡人身上投生的黑影,开始拥有了投生于拥有特殊天赋的身体的力量。
它开始接触修真,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
最初只是普通天赋的身体,在修炼停滞不前之时,它就会经历磨难,被动死亡,再进入下一具身体。
随着力量的强大,修行达到的境界也越来越高。
这么不断地看着、看着,白玉烟总觉得心中有一个声音呼之欲出。
却又始终听不清。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那黑影去到一处黑暗的世界,一个天与地都是黑乎乎一片,分不清界限的世界。
这里,整个世界都充满了一种暴虐血腥又邪恶的力量,白玉烟知道这是什么,这是——魔气。
她头一回感受到如此浓重的魔气。
好像将所有的魔气都压缩之后,凝聚而成的精华,即使是在梦中,身处此地也令她浑身如针扎一样的疼。
荒芜的世界里,黑影小心避开一些探索的视线,飘飘忽忽的飞往一片泛着血色光芒的蘑菇林,随即一头扎进了泥土之中。
白玉烟不知道它要做什么,只隐隐觉得,那泥土下方似乎孕育着什么生命。
星移斗转,那片泥土终于有了动静,一个伞盖顶开泥土,破土而出,在短短的时间,就已经亭亭如盖。
白玉烟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扑通扑通的,一声大过一声,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看见那血蘑菇的伞盖上裂开一个缝隙,一只小手从缝隙之中伸出来...
这一刻,她终于听清了那句一直在心底呼之欲出的那句话。
“阻止她!别让她活着!”
那声音,从细如蚊蚋到大如洪钟,从心里一直传遍了整个世界。
她的意识却不听从声音的指示,作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的看着。
那双小手掰开蘑菇的缝隙,从蘑菇之中坐了起来,一双黑沉得几乎看不见眼白的双目好像穿过了时间与空间,遥遥对上了白玉烟的目光。
她只觉得一股极具破坏力的力量贯穿了大脑,一切画面戛然而止。
她醒了。
非是被吓醒,也非是被南珣音等人唤醒。
她能感觉到,她在梦境中窥视东西已经达到了极限,再也不能继续看下去了。
白玉烟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床边坐着的,是南珣音与姜采菱。
“烟儿,”南珣音将她扶起来:“这次的时间倒是挺短,又梦见什么了?”
白玉烟还有些没能回过神来。
她仍沉浸在最后的那一道目光之中。这辈子,她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目光。这就是,恶意的力量么?
“烟儿?”南珣音见她不说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果然做梦没好事,该死的,为何查不出原因?”
白玉烟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因为连日的做梦而抽干了,只是抬起手都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忍着异样,故作平常的将南珣音的手放下,牵起一个笑容:“师傅,没事,以后应该不会做噩梦了。”
“那...”
白玉烟摇了摇头,对姜采菱问道:“采菱,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姜采菱赶紧凑过来:“什么?你说。”
“诅咒之地的人,都是怎么出生的?”
诅咒之地与白玉家一样,都是由仙君或魔君直接创造出来的家族,那么,会不会与白玉家一样,乃是像玉莲仙汤一样的手段诞生?
姜采菱想了想,“怎么出生的...”
“我记得,在诅咒之地的东边有一片血蘑林,诅咒之地的人都是从血蘑林中诞生的。”
“血蘑林...”
白玉烟回想起那片奇怪的蘑菇林:“是不是一片亮着血光的黑蘑菇林?”
“是。”
“诅咒之地的人从蘑菇中诞生,血蘑是他们的力量源泉。”
“只要能够在出生之时自行打碎血蘑,吸收它的力量,就能够拥有更加强大的实力和天赋。可惜,能够成功的少之又少。”
“据说,罪人钟书还当年就是成功打碎血蘑的人,因这事还成为族中不少人的眼中之钉呢。”
“白玉怎么会知道血蘑林...难道你...”
白玉烟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
黑影,血蘑林,钟书还,白玉烟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将之连成了一串。
她不禁伸手隔着法衣握上了那块已经冷却下来的黑色石头,难道说,这块石头,与钟书还有什么关系?
吴家堡后山,白水崖上的山洞。
月白长发的女子,修建密室的男子。
疑似为钟书还前世的黑影。
不知不觉,白玉烟就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脑袋一阵又一阵的刺疼,好似有一股尖锐的力量就要从里面钻出来。
“嗯——”
白玉烟终于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好疼!好像整个脑袋要炸开了。
“小烟儿!”南珣音终于察觉到白玉烟的不对劲,脸色巨变:“这是魔气!好浓郁的魔气!怎么可能,小烟儿的体内怎么会有魔气!”
姜采菱的神色也有些恍惚:“这股魔气,好熟悉...”
南珣音想要帮白玉烟压制魔气,哪知还未能近身,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开了。
仙灵之气与魔气对抗的冲击瞬间爆发,将整个屋子冲得七零八落,就连那张临时的床榻都已经冲散了。
“我将烟儿交给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一道隐隐压抑着深沉怒气的冷漠声音在房中一闪而没。
南珣音撑过突然爆发的冲击,赶上前来查看之时,白玉烟已经消失在床榻之间了。
“小烟儿!”
南珣音焦急的呼喊于事无补。
她不知道小徒弟去了哪里,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消失不见的。
“这个声音,”姜采菱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取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这个声音我记得,是贺若玘。”
白玉烟少说也是练虚期的实力,姜采菱在这等冲击之下还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白玉烟极为克制的结果了。
“贺若玘?”
南珣音也不知是放心还是揪心:“就是那个阿玘?”
姜采菱点点头。
她并不知道贺若玘乃是魔修,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贺姑娘是白玉的道侣,白玉若是被她带走,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吧。”
“她是小烟儿的道侣?”
南珣音皱皱眉,心里有些不爽,好像自己的宝贝被别人叼走了似的。
“怎么南前辈不知道?”姜采菱觉得有些奇怪。
南珣音有些憋屈的说:“道侣大典都未举行,目前还不是。”
姜采菱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南珣音的脸色,随即了然。这是舍不得徒弟呢,做师傅的通病,她懂的。
姜采菱不再纠缠此事,挑了个能下脚的地方盘坐,调息起来。
南珣音回过神,见她自顾开始疗伤,不禁摇了摇头。
贺若玘是魔修之事,还不能暴露。
只是,贺若玘在钟书还门下,她能将小烟儿安置在何处?小烟儿会不会有危险?
南珣音与贺若玘基本没有接触过,也不知品行如何,要她安心将小徒儿交给她?怎么可能?
可是她又到哪儿去找人?
...
南珣音着急上火,贺若玘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此刻,她正在一座地宫之中,白玉烟就在她的怀里。
看着她额头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汗水,紧皱的眉头,无意识紧咬的唇,贺若玘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她的烟儿从来都是开朗爱笑的模样,什么时候见过她露出如此痛苦的神色?
她不过是放任烟儿考虑一番,怎么几日不见,她就变成了这样?
天知道她突然察觉石头的那头传来的异样有多惊吓,直到现在的手脚都仍是冰凉透骨。
她甚至已经管不上其他,下意识便藉由石头的联系将白玉烟传送至此。
也幸好她如今不在刹欲魔门之中,否则她这一番冲动,只怕会害死她们二人。
“烟儿,别怕,是我,是阿玘。”
“乖,很快就不痛了。”
贺若玘将白玉烟紧紧抱在怀里,压着她摆动的双臂,低头吻住她无意识自残的唇,撬开她的牙关防止她伤害自己。
同时闭上眼睛,试探性的以神识进入白玉烟的脑海,探查她如此痛苦的原因。
或许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白玉烟的神识并没有反抗,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去了。
这片识海,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纯白而又光明,以至于稍稍一点黑暗,都能一眼看出。
贺若玘轻而易举的找到在白玉烟识海之中作怪的东西。
那是一团黑色的能量,即使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也足以令人心生畏惧。
贺若玘神魂震动,神识不稳,被动退出了白玉烟的识海。
她的脸色白了一层,眼中带着些许惊惧:“钟书还!”
“他对烟儿出手了?”
“你心乱了,”这个空间里,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若是平常,你该明白,他不可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