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个眼中的恶意,她如何看不到?
大夫人环视一周,明白贺若玘的顾虑,只恨姓顾的薄情寡义,不将她们娘儿俩放在心上,捏着拳头宽慰道:“二位姑娘不必忧心,妾身是珈兰谷家主夫人,这谷中事务还是做得了主的。”
“老爷也是堂堂顾家的家主,想来不会做出这般以大欺小之事?”
顾老爷脸色阴沉,闷声没有表态。
“这明枪易挡暗箭难防,珈兰谷中嘛,小女倒是相信谷中‘大福气’之人不会与我等凡女计较,”一双寒烟目从一厅的男男女女身上扫过:“可这出了珈兰谷,暗地里被人觊觎着,小女也寝食难安呐。”
那些心怀叵测的眼睛一接触到这双眼睛,便心虚的移开视线不敢对视。
见这桩交易就要泡汤,大夫人急得不知怎么好。
那妖娆女子觉察贺若玘对他们有所忌惮,心中一喜,只觉得有机可乘,眼珠子一转,开口道:“二位姑娘,且听我一言。”
见两人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妖娆女子侃侃而谈:“我观二位姑娘也是仙缘深厚之人,就算不要这九仙帖,想必也能在寻仙大会上拔得头筹,又何必拿这烫手山芋?”
她言辞恳切,似在掏心掏肺:“况且,这九仙帖只有一张...你二人又怎么分?谁拿这帖子入仙门?谁又滞留凡间一世庸碌?”
女子存心挑拨,白玉烟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贺若玘眼神扫过她,不甚在意道:“这就不劳烦——敢问您哪位?”
妖娆女子一噎,咬着嘴皮说:“我是珈兰谷家主二夫人。”
“哦,”贺若玘点点头:“就不劳烦二夫人操心了。”
堂中的一行背景板发出嘻嘻哈哈的嘲笑,看来跟这位二夫人并不是一路人,不过是没什么话语权,所以不曾开口。
那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听贺若玘的语气似有嘲讽,眉毛一竖,就要冲两人发火,被二夫人抬手拦了下来。
“娘——她们!”二夫人冲他摇摇头。
见大夫人欲开口,二夫人压下心中的火气,打断大夫人即将冲口而出的话,对两人说:“二位姑娘,须知怀璧其罪,这天大的福气也得有命享才是。若二位身怀九仙帖之事泄露出去,二位只怕就做不得这般悠闲了。”
她面色略沉,威胁道。
顾老爷作壁上观,却是对二夫人的行为默许了。
二夫人打了一个巴掌,又拿出一个甜枣:“二位姑娘皆是天资不凡之人,又何苦为这九仙帖送了命?不若我们各退一步,我们顾家虽没有九仙帖,仙门寻仙大会的名额却是有的。我便以两个寻仙大会的名额,换两位这一株紫夷花如何?”
若紫夷花被二夫人得了,那她的儿子只怕就再没有机会恢复灵根了,大夫人一急,就想要反对。
这时,沉默许久的顾老爷却是低喝一声:“你闭嘴!”大夫人不过筑基初期的实力,又不如白玉烟那般有特殊功法傍身,被顾老爷的威压一震,便受了内伤,嘴角溢出血丝。
大夫人心下一片冰凉,如今只得寄希望于雪兰身上,只求她能说动谷中长老出面调停。
二夫人见大夫人吃亏,嘴角一翘,掩饰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不知二位姑娘意下如何?”
贺若玘垂下头,似有意动。白玉烟见阿玘这般神色,有些疑惑,阿玘难道宁愿退而求其次?不可否认,白玉烟的确对寻仙大会有些兴趣,但她也不是非去不可。若为了两个名额丢了阿玘直入那个什么仙门的机会,可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况且,她对这个二夫人还有什么老爷的没啥好感,一点也不想答应他们。
大夫人有些心灰意冷,想不到仍是功亏一篑,难道天要亡他们娘儿俩?
忽地,大夫人眉头动了一瞬,又飞快掩饰下去,紧锁的眉间有了一丝喜色,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另一头,贺若玘好似犹豫几瞬,说:“二夫人的条件也的确颇为诱人。”
二夫人一喜。
却又听她说:“只是我二人风尘仆仆,今日一整天都舟车劳顿,不曾歇息。名额与九仙帖之抉择又事关重大,不敢轻易应允。”
“不知可否容我二人歇息商讨一番?”
二夫人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瞬,将目光投向顾老爷。顾老爷略一思索,向她点头。
二夫人便笑道:“当然可以,二位姑娘既然带来了救治我珈兰谷大少爷的紫夷花,那便是珈兰谷的贵客。我这就安排二位梳洗安寝,有什么事,明日再议也是成的。”
二夫人吩咐丫鬟安排房间,又暗中布置人手监视两人不提。
白玉烟与贺若玘跟着丫鬟离开大厅,留下顾老爷大夫人等人自行解决家事。今日之事,似乎也算勉强告一段落。
第13章
两人由二夫人的丫鬟领着,在月下穿梭。
丫鬟提着一盏漂亮的描花长灯,灯中是先前白玉烟在抄手游廊上看到的那种发光的石头。
这个身穿青粉衫裙的姑娘一步一摇,似乎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韵律。叫人头晕眼花,稍一不注意,就不知走到哪儿去了。
白玉烟发现这珈兰谷里的人都有一种似有似无的优越之感,就像先前在马车上所见到的那些守卫关卡的人一般。他们好像自持高人一等,将她们视为蝼蚁,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这个领路的丫鬟也是,先前的那个雪兰,许是她主子有求于她们,态度就有所收敛,并未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而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丫头却不同,她走在前面,既不说话,也不回头,好像做了这些就是自降身份,落入尘泥了。
白玉烟是什么人?她是以十六岁之龄晋阶宗师境的天才,天之骄女,谁人敢给她脸色看,谁人敢瞧不起她?
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她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一路以来的憋屈积攒在心口,现在她倒还顾忌着身份压抑着,指不定下一刻就会爆发出来。
贺若玘瞥见白玉烟眼中流转的怒气,心下叹息。仅仅是在这座小小的珈兰谷,便跳动起烟儿的心中的波澜,也不知到了修真界里,她会不会因一时冲动而惹出什么事来。
修真界以实力说话,烟儿天资再高,在那些所谓“前辈”面前,必须收敛了这些意气风发。那个世界,可没有什么前辈风范,礼让小辈这么一说。拳头,才是最重要的手段。
看来这珈兰谷还算是来对了,早早让烟儿熟悉这些修真者的行事方式,日后也有个心理准备。
贺若玘没有安慰白玉烟,任由她自行思考调节端正心态,只有靠她自己想明白,修真一途才能顺利。否则,迟早会留下心瘴,于大道有碍。
丫鬟还在前面走,借着夜色的掩饰,她已不知拐过多少弯、换过多少路,若是一般人,只怕根本记不得路,脑子早迷糊了。
石光灯笼照亮了一处小院,丫头将院门推开,引着两人到了厢房,一边拿出一块光石放在房中桌面的烛台上,待房间亮堂起来以后,才淡淡的说:“二位姑娘请在此歇息吧。”
丫鬟撩了撩眼皮打量她二人的神色,却见她们仍是堂上那般模样,一个漫不经心,一个笑意不减,不禁有些无趣,撇嘴道:“二位这一身破破烂烂的,想必穿着也不大舒服?稍后会有人送来换洗的衣物,谷中衣物倒是不缺的,二位也别推辞。”
“告辞。”
说罢,也不要她们回答,施施然的收灯走了。
那微微的灯光融入黑暗,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不见后,白玉烟一拂袖,外放的内力将房门一带,轻轻的阖上了门,插梢一带,便将门锁上了。
做完这些,一路端着的白玉烟长出一口气,上一刻还是仪态万方的大家闺秀,下一刻就成了村头的傻大妞。
“好累,”白玉烟扭了扭胳膊,转了转脖子,卡擦卡擦的响声传出来,“这么跟人打交道,可比我练一套拳法还累!”
贺若玘坐在绣墩上,就这么看着她左扭一扭,右扭一扭。
活动了一番,白玉烟被贺若玘看得不好意思,停下了这般粗暴的动作,也勾出一张绣墩坐下,两只手放在两腿中间空出来的绣墩上,就这么前后一摇一摇的望着对面的贺若玘。
“阿玘,为什么要选择留下来住一晚啊?”
白玉烟不懂,要换帖子还是换名额,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难道很难抉择?还要留下来花一晚上思考?
“烟儿不喜欢这里么?”贺若玘柔柔的望着她,好像在看一个天真任性的孩子。
白玉烟摇头:“当然不喜欢。这里的人都莫名其妙的,而且狗眼看人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虽然这里的空气让人心里很舒坦,但气氛实在是太令人憋屈了。
“可是我有些累了,”贺若玘也放下伪装,露出疲惫的神色,看起来精神有些颓废。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了,她不过动用了几番神识,就几乎要将之拖垮,“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实在是精神不济,无法集中精力思考得失,便想休息一番。”
白玉烟看她精神突然萎靡下来,心里一惊,顾不得坐着,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抱着:“是我太粗心大意了,都没想到你身体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