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顾不寒冷,几个人屁股匍一沾到地面就瘫倒在地,显然累得够呛。阿六将边走边摘的几颗野果扔到几人手里,虽然没什么味道,但至少能解渴。
身后忽然簌簌作响,阿六握紧弯刀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只豹猛然从林中窜出,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那只豹子已经迅速从眼前跑过,似乎没发现几人一般毫不停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阿六重新坐回原地,然而还没过几分钟,又有两只野兽在他们眼前跑过。
“呆着别动。”阿六说完,转身跃入森林,顺着野兽跑来的方向小心前进。他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刚刚跑过的三只野兽看似是对他们没兴趣所以视而不见,但在他眼里,那种表现更接近于匆忙逃命中的而无暇顾及。
地面隐隐颤动,阿六眯了眯眼睛,掉头全力跑回几人的休息地。他一把拉起还躺在地上的菲尔躲在树后,顺手捂住菲尔的嘴巴。旁边正靠在树上休息的紫发非兽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正欲询问,身后却立即传来阵阵跑动声,随即一大群动物从他们身后冲过。透过枝杈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这群动物中混合着羚羊角马等食草动物,还有不少如虎豹、麟兽一类的中小型捕食者,这股兽潮就宛如洪水一般冲过,来势迅猛又在片刻结束,短短几分钟内不知跑过了多少动物。森林重归一片寂静,一片尘土飞扬中,地面宛如心跳般剧烈震动起来,阿六脸色肃然,伸手捂住了菲尔的嘴。
莱斯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对,一只手按到地面轻轻念了一句什么,紫色的蔓藤立即从地下钻出,迅速织成一面巨网将五人围拢,随即紫色褪去,变成了和身后树干一模一样的灰褐色,在这层伪装之下,他伸手学着阿六的样子也捂住了两个孩子的嘴巴。
下一刻,一只体型巨大的暴龙踏着沉重的步伐紧贴着他们藏身的树木跑过,它的速度和巨大的身躯毫不相符,咆哮声盖过了之前所有动物的哀嚎和步伐声。他们距离如此之近,透过伪装的蔓藤倒映在眼中的一切就像慢镜头,它俯身,一口咬住一只角马,咀嚼了几下之后吞咽,咔擦咔擦的声音似近在耳畔,甚至能看清暴龙锋利牙齿间残留的血迹,点缀在一片苍白中鲜艳刺目。
菲尔几乎脱口而出的尖叫被阿六狠狠捂了回去,黑发非兽人一贯的面无表情,只是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了几分。莱斯双手用力保证两个孩子的绝对安静,手腕上隐隐有青筋突起,他紧紧咬住牙关防止自己失控,嘴角有鲜血滴落,也不知是无意中咬破了口中那处。如此近距离地接近死亡,即使是还算镇定的阿六和莱斯都没时间思考,脑海中几乎只剩一片空白,只是十分清楚,现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蔓藤掩护下等待暴龙走过去之后再伺机逃脱。
无论如何,都要等待。
一片死寂中,只有剧烈的心跳声和心跳般的大地震动。似乎经过了一个世纪,暴龙终于追随着兽群离开。阿六松开捂住菲尔的手,金发非兽人白皙的脸庞因为他刚刚的力道留下了一片淡青色痕迹。莱斯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又过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般的松懈,四肢僵硬地放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已经被汗水浸透。
“走。”阿六低声说,蔓藤随着他动作打开,重新消失在地下。没有异议,所有人都没说话,一言不发地跟在黑发非兽人身后机械地向前迈进。这种诡异的平静状态一直维持到傍晚,在经过一条小溪时,菲尔忽然身体一软,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好在阿六反应极快,回身一把接住菲尔的身体,只见那一头凌乱金发下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怀着身孕,长途奔波本来已经有些吃不消。”莱斯检查了一番后说:“再加上今天受了惊吓,已经是极限了。”
“危险吗?”阿六身体几乎不可察觉地一颤,声音依旧淡淡。
“算不上,但是孩子很可能留不住。”莱斯说,他沉吟一瞬,再度开口,“如果我们现在改道去第十区,或许还来得及。”
“需要几天?”阿六说着,将金发非兽人扛到肩上。
“不到两天。”莱斯判断了一下方向,回答。
伴随着轰然巨响,石头的建筑化作一地废墟倒塌。阿道夫不由攥紧双拳,塞德里克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钳制兽人的手上又加了一分力道。
大多数还活着的兽人都已经逃离,只剩遍地的尸体和废墟。暴龙似乎终于觉得无趣,掉头重新钻入树林。直到暴龙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塞德里克才松开手,按耐不住的阿道夫用最快速度冲了出去,变成兽形在残垣断壁中奋力挖掘搜寻了许久,翻遍了废墟也没见到非兽人的尸体,他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在半空中,始终注视着他动作的塞德里克也微微松了口气,随机,他抬眼看向不见尽头的森林。
☆、神迹生命
第十区。
绿发非兽人正心事重重地走着,忽然眼前窜出一道黑影,他吓了一跳,连惊叫都还没喊出口,就已经被人按到了地上。
“救他。”身上的人开口道。绿发非兽人定了定神,终于听出阿六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咬牙切齿地开口:“小祖宗,你又来做——”
“救他。”阿六不耐烦地打断他重复一遍,绿发非兽人愣了一愣,总算注意到阿六手里抱着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自然雌性,腹部突出显然怀孕了。绿发非兽人大概检查了一下菲尔的状况,脸色顿时一变,从地上一跃而起,连话都来不及说,急匆匆地拉着阿六跑进一间屋子,才将菲尔放到床上,他就直接将阿六赶了出去。
房门在眼前“砰”地一声关上,阿六迟疑一瞬,目光扫过四周,塞德里克跟他说过塞西尔的情况之后,他来过数次。此时略略判断了一下方向,按照记忆中的位置走去。才转过几个转角,眼前便出现一座熟悉的建筑,他不由快走几步,在走廊里穿梭,最后那间病房出现在视野里,到达房门之前,他却又放慢脚步,有些迟疑。
“怎么了?”旁边忽然想起一个声音,转头,看到莱斯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倚在墙上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他沉默,一把推开房门走进。目光迅速扫过整片空间,最后落到床边的塞西尔身上。少年看起来比之前又瘦弱许多,眼窝深陷,胸口以下浸泡在碧绿的水中,可以看到微弱的起伏。阿六面无表情,右手迅速握紧又张开,缓步上前。
弗朗西斯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瓶瓶罐罐,眼睛没移开半分,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他低头看了看时间,附身小心地将少年从容器里抱出来,擦干他身上的水泽放回床上。
在两人身后,莱斯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紫色眼眸中飞快闪过一抹惊异,这是……他上前两步,左手伸进水中,看着碧绿的液体从手心流过。这个动作似乎终于吸引了其余两个人的注意力,弗朗西斯皱眉看向这个不速之客,见到披散而下的紫发微微一怔,认出了来人身份。
“生命魔法能延续的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月。”莱斯轻描淡写地说,其余两人的身体同时一僵,紫发非兽人看了看两人的表情,轻轻一笑:“或者说,你们愿意赌一把么?”
“怎么赌?”弗朗西斯忍不住开口。
莱斯淡笑着看了他一眼,周身浮现出一层极淡的紫光,在光芒浮现的刹那,地上的生命魔法阵忽然亮了一瞬,随即以眼睛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消退。
“你!”弗朗西斯脸色大变,朝莱斯迈出一步。阿六身体微微一侧挡住金发兽人的动作,目光却带着一丝询问意味看向莱斯,后者伸手在少年额间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低声念了几个起义的音节,每年一个音节,莱斯的脸色就苍白一分,随着他话音一缕紫光迅速没入少年身体。莱斯收手,挂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塞西尔,似乎在等待什么。
弗朗西斯盯着床上呼吸迅速微弱下去的非兽人,双手紧紧握成拳。如果不是阿六阻止,他早早就冲上去拽着莱斯问个清楚了。莱斯则看着平静的少年挑了挑眉,看来弗朗西斯为了救他还真是下血本,只凭水中残余的药力竟然也能坚持这么久。
过了一会,塞西尔忽然急促地喘息两声,随即失去了气息。弗朗西斯瞬间呆滞,双手蓦然收紧,阿六脸色苍白了一分,抿了抿唇。下一秒,少年的额头蓦然亮起一抹白光,如有响应般,他的手腕紧随其后亮起一道浅绿光芒。两道光芒互不相让,同时向少年的身体其他部位扩散。在它们即将交汇之时,淡淡的紫光忽然从中间窜出,甫一出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眨眼之间吞没了所有的浅绿光芒。白光又毫不客气地覆盖了紫光,转眼白色的魔法纹路遍布了少年的身体,随后立即消失,仿佛刚刚的一幕只是幻觉。
一切都平息之后,弗朗西斯激动地扑上去,探了探塞西尔的鼻息,又俯身仔细听着她的心跳,毫无动静,他不由疑惑地转头看向莱斯。
“他现在的体质太弱,这个状态还需要维持三天左右。”莱斯解释道,弗朗西斯点头,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情,开口:“对不起,我刚刚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