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来的先生 番外完结 (白云诗诗诗)
- 类型:穿越重生
- 作者:白云诗诗诗
- 入库:04.09
他在时间里走着,盼着,穿梭着。抗战结束了,他离开了中国,因为不愿意看那一场乱世。改革了,他又忍不住思念,到底回来这一方故土。
极偶然地,他见到了金海龙,那时金海龙还是个个体户,在马台街摆地摊——他毕竟是他的父亲,他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给了金海龙一笔钱,告诉他,去山西和淮南倒煤,去深圳和浦东炒地皮,然后做股票。
金海龙在那一两年里暴发起来,对他敬若神明。金海龙始终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虔诚地叫他“大师”。
金海龙兴奋地告诉他,双喜临门,他的股票真的挣了大钱,王静琳也怀孕了。
他很希望父亲能够善待母亲,所以他告诉金海龙:“钱,以后还有的是,你会很有钱,还会有一个儿子。你们一家,不要离开南京,你的儿子,一定要留在那里。”
时空会否因他而扭曲?会否再有另一个世界?金求岳不清楚。
而金海龙沉浸于他财富和生子的预言里,只是狂喜地搓着手问他:“大师能不能给我儿子取个名字?”
他沉吟许久,“叫金世安吧。”
他知道,即便重来一次,他也不会改变什么,金海龙还和过去一样,并没有省悟的那一天。
时光如此无情,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他遇见露生,已经是三生有幸。
97年,他在浦口捐建了土桥村烈士墓,离开了中国。
他就这样带着露生,等着,等着,等过许多年月。有时他也在想,巴黎那一天一夜,会不会只是个梦?
这时光折叠的一生,会否只是个秦淮梦?
露生又像在他身边,清艳地笑着,说,“把你那个歌儿,再唱一遍罢。”
他们走遍了这世界的许多地方,直到再也走不动,停在洛杉矶旅居数年——他在加大医院的楼下,看见两张熟悉的脸,在热情地拥吻。
他很想叫住他们,而他终于没有动。求岳想,他们交错的时间,终于在那一瞬间重合了。
他让律师致电南京,律师告诉他,海龙集团捐赠翻修了土桥墓。
而世安和白杨,终于来见他。
这一生许多遗憾,但终究也算圆满。
金求岳看看白杨,又看看世安,脸上渐渐泛起红光,眼中露出奇异的光亮。
大家都明白,这位老先生真的要去了。
“把我们带回南京去,”求岳说,“洒在长江里。”
再往后,白杨和世安,就再也听不清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内容,金求岳望着虚空,白杨听见他断断续续地哼歌。
那旋律十分熟悉。
像是张震岳的《爱我别走》。
白杨不知他何以这个时候哼这首歌,既觉得困惑,又觉得伤心,只是不住地流泪。
而金求岳哼着歌,呼吸亦随着哼唱,逐渐断续。
生与死都是人生所无法回避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重逢有喜悦,离别亦未必悲伤。又或者,求岳一生等待的,正是归去的这一刻。
求岳去了,留下遗嘱,变卖的比佛利豪宅,一半留给了世安和白杨,另一半则委托他们建立一个基金,旨在抚恤所有在世和离世的抗战老兵。
他们遵照求岳的遗嘱,将骨灰带回了南京。知情和不知情的人都出席了江葬,不止秦淮梦剧组悉数到场,市政府亦派专人参礼致哀。
世安眼看星星点点的人世的灰烬,随江风入水,轻声道:“玉阶生白露,玲珑望秋月。他的名字是为了露生取的。”
情之所系,生死何如。
白杨回到家,便把墙上的南小鸟摘了下来。
世安有些好笑:“书画何辜,挂着也就挂着了。”
“不要。”白杨说,“南小鸟我是很喜欢,但金求岳也是我的朋友。”
他把南小鸟卷起来,收在柜子里,又看着世安:“金世安,你写个字挂在这儿吧。”
世安逗他,“写什么,红双喜吗?”
“随便什么。”白杨又脸红起来。
世安牵着他,走到书桌前,思量片刻,研墨落笔。
白杨看他写了“笙磬同音”四个字。
“什么意思?”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鼓瑟鼓琴,笙磬同音。”世安在卷首一侧另用小楷写着,“这是小雅里的句子。先人之德,没齿难忘,只愿咱们好好活着,别辜负他们一腔沥血壮志。”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
又是春天来了。
世安和白杨信步去了狮子山,再登阅江楼,旧情如旧,春光如新。两人携手,想起初来此处,凭楼观江,两人心中无限柔情,亦觉无限感慨。
虎踞钟山,龙蟠石城,十朝古都,风姿缱绻。放眼远望,连绵青山葱茏锦绣,江流万里,车水马龙。
在他们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地方,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时候,这城市历经江南的月,秦淮的风,胭脂蘸酒,花容浸泪,万众浴血,炮火硝烟。
而世安和白杨知道,这青山绿水里,眠着忠骨,宿着英魂。是多少人斩断相思,抛家别眷,生离死别,才有今时今日,他们在这城市里许多新的浪漫传奇。
金陵情韵有柔肠,亦有铿锵,自六朝始,而绵绵以永。
依然有无数人在这城市的时光里,恨过,爱过,死过,生过,别离过,又相聚过。
而南京就静静站在这里,如山如河,如吟如诉。时间并不为任何人所停驻,而记忆亦不因春去秋来而湮没。
时光给人们的手腕,刻上看见或看不见的红线。
春江水暖,远远的鸿雁列阵成行,是早知春意的鸿雁,振翅高空,凌云而去。
“金世安,有大雁哦。”
是的,雁去了,还会回来,春去了,还有无数个春天。而他们牵着手,手心是缠绕终生的红线,这线连着他们奇迹般的八十载,像晴空绵延不尽的游丝,像这尘世里万丈情丝,被时光编结成绵绵不断的故事。
是铭刻在这城市里的,永不终结的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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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结了,过几天还会有挺多番外。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完结感言还是等到番外撸完再说囧谢谢大家一直给我的鼓励。爱你们。
第90章 【番外1】成全
十五岁时候的姜睿昀,很喜欢戴着耳机走路。
也不一定是沉迷于音乐,他喜欢跟世界隔离,仅此而已。
那时候是在放暑假。他戴着耳机,走在路上,神游天外,过马路他还在神游天外,突然有个人一把推着他,把他扑在地上。
“啧……”
姜睿昀被摔在地上,这个人压在他身上,一把摘掉了他的耳机:“怎么走路不看路啊!好危险的!”
姜睿昀这才看到旁边一辆小面包正在减速,司机惊慌地从窗口探出头,又加速跑了。
他转脸看自己身上的这个男孩,跟他差不多大,背着个旅行书包,他看他,他也在看着他。
姜睿昀始终难忘白杨那时候的脸,清爽又干净,像开满繁花的密林里跳出来的一头鹿,傻头傻脑,可是漂亮得出奇。
他从天空里跳出来,从阳光里跳出来,跳在他身上,落在他眼里,落在他心里。
那天的阳光真的很好。照了他们一头一脸,团团把他们包裹在蓝天和太阳下。
是他所经过的夏天里,最好的太阳。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学校?”
他们站起身拍打尘土,白杨兴奋地问他。
这个人是智障吗?牌子上那么大的上海戏剧学院不认识吗?
姜睿昀懒得理他。
白杨得意地跟他介绍:“上戏!知道吗,很厉害,从这里面出来的都是明星,我以后也会考这个学校,做明星。”
姜睿昀觉得这真是个十足大傻圌逼。他要为上戏的智商平均线默哀一分钟了。
“呃,话说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也想考上戏?”
不,我并不想考,我是未来的北大精英。姜睿昀鄙视地想。
“哦,那你跟我一样,迷路了。”
“……”
不,我姑姑家就在旁边。这个智障难道看不出自己是在陪他吗?
姜睿昀忍无可忍,终于笑了。
白杨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会笑,于是也就跟他一起傻笑。
两个人并肩站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颤动的影子。
像许多纪圌念金币。
他们没有等太久,很快就有个中年人火急火燎地从旁边街角跑过来,看到白杨更加快走几步,对着白杨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兔崽子!跑哪儿去了!急死我了!”
白杨捂着脑袋吐舌头。
“爸,你看,这就是我以后的学校!”
白杨的老爹瞥了一眼上戏的大门,“就你的脑子,还考这个学校呢,走了!”
白杨跟着他爸爸去了,临走时回过头来,跟他眨眨眼。
“要不要送你回家?”他居然还在以为他迷路。
“我没迷路。”
姜睿昀背过身去。
“注意安全啊!”
白杨在他背后喊。
他才想起来,他居然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也没告诉他,自己叫什么。
白杨走了,姜睿昀一个人盯着上戏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