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托着轻飘飘的虚弱魂魄,指尖用力想要将其捏碎:“后悔吗?为了让他活着听命于我坏事做尽,又为了让他满意试着做个好人,但最后只能一无所获!……后悔吗?”
“把他还给我!!!”贺兰玖拼命向钱亦尘的方向冲去,却还是太慢。
几乎能听到魂魄破裂的那一声轻响。
“嗤……”
贺兰玖眼角泛红,咆哮至哀嚎:“不!!!”
“主人……?”
蓝终的声音比他更震惊。
战势始终不分高下,却在这一声犹豫的呼唤呈现一边倒的事态,正道修士越来越占据上风。
因为一把剑,从身后洞穿青丘的丹田,尽管不见鲜血涌出,却能看见她难看的脸色。
七曜宗的弟子看清袭击者是谁,士气大增。
“大师兄!”
“是纪师兄!他终于来了。”
……纪浮茶?
贺兰玖被怒火冲散的理智找回一些,下意识摇摇头。
不,不可能,这时候出现的只会是——
七曜宗的大弟子,就笔直的站在青丘身后,手中拿的却不是拂尘,而是短剑。
元神也不过是强一点的魂魄罢了,抱恙剑既然能伤魂,对元神同样有效果。
勾灯拿走了纪浮茶的遗骸炼成皮囊,终于在这一天穿上,终于能够完完全全的成为那个人,踏上寻找“勾灯”的路途。
“七曜宗弟子听令,不要拘泥礼法,尚能战者带师尊撤出宗门,不要管我!”勾灯顶着和他完全不一样的脸庞,将青丘体内的抱恙拧动几下。
继而抽剑,狰狞地扫过蓝终。
犬妖忌惮抱恙的威力,后退半步,堪堪避开寒芒。
贺兰玖片刻愣神之后抓住机会,天地之灵构筑结界隔开蓝终,冲到青丘身边。
……元神,青丘的元神终于离开身体,渐渐在空中显形。
元神显相对她来说不是难事,或者说,以元神示人,对天地灵气的操控才能达到最强。
肃金之灵聚拢成利剑,瞄准钱亦尘的魂魄,而更多的灵气则用来修补青丘自身。
“别想碰他!”贺兰玖咬牙,仓颉字在掌心亮得让人心惊。
砰的一声,肃金利剑在空气中爆裂。
同时爆裂的,还有贺兰玖无法撑在如此多灵力的身躯!
正邪人士难以忍受地捂上耳朵,却无法隔断灵力爆炸的异动。
“这里有我顶着。”勾灯脸色同样不好看,反手一掌将他的魂魄送入赤炣身体,“带着他快走,别再来搅这趟浑水!”
他现在是七曜宗的大弟子,是可以为了他人牺牲的善人。
……终于,回来了。
狂风刮过大殿,贺兰玖重新获得身体,右眼角下泪痣明显,狐火在周身熊熊燃烧。
借着最后望他一眼,瞳孔深邃,抢过钱亦尘的魂魄,杀出一条血路,直奔自由而去。
……
青丘抬头,直到视线里再也没有那一丝红色,天地之灵对元神的修补才算停止。
“很有趣。”她平静地飘在空中,身影却比之前虚无,“不过也很可惜,我的元神永不破灭,让你失望了哦,勾灯。”
勾灯傲然站在她面前:“在下七曜宗弟子纪浮茶,宗门有难,九死不屈!”
“随便你屈不屈吧,只是落在我手里,会很疼。毕竟你的法器让我很不高兴,不管用多少灵气修补,都觉得元神上破了个洞啊……”青丘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到时候,喊得不要太激烈。”
疼……是纪浮茶那时候的感觉吗?
勾灯满意地点头微笑,抱恙剑牢牢握在手中:“我不介意更疼一点。”
“那么你就开始补偿吧!魂飞魄散,存在的痕迹被我一点点抹杀,来补偿你这一刻对我的冒犯!”
天地之灵孕育的怪物,终于露出凶恶。
台阶之下,正道修士在和妖怪苦苦作战,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哭着喊,纪师兄。
“……很好。”
从今以后,世人只知道此一战时,纪浮茶只身犯险刺伤青丘,智勇无双,是七曜宗人人称赞的大弟子。
不知道他曾经爱过某人,也后悔爱过某人。
世间传说里不会有勾灯的名字,或许有,最多评他一句丧尽天良,让正道人士引以为戒。
这就已经很好了。
是他们之间,最圆满的结局。
☆、第七十三章 新年
冬月,有雪。
从凌晨开始下,细细碎碎的飘落,为天地染上毛绒绒的白色。
钱亦尘作为一个昼夜颠倒的合格宅男,除非失眠,就没在凌晨五点前睁开过眼睛,隐约听见外面雪落的声音,熟练钻进枕头底下隔绝沙沙的声响。
枕旁有人,同样没清醒,却被潜意识主导着将手臂伸过来,缠住钱亦尘的胸膛。
很有力,然而也很冷。
“啪!”
钱亦尘不抬眼皮,娴熟的在冰手上狠狠一拍。
“呵……”
手臂带着千年捂不热的凉气,移到他腰间,不算妨碍呼吸,却依然有存在感。
还一点一点向更下方移去……
“……不要碰我!”钱亦尘终于爆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质问,“这才几点?昨天什么时辰睡的?”
散发寒气的身体,柔软的贴过来,侧脸磨蹭他的后颈:“若不是下雪,现在天已经大亮了。”
“午时之前别想让我起床!”钱亦尘不情不愿地翻身,小腿伸过去踢开他,“一边去,你身上凉死了。”
贺兰玖从善如流地握住他脚踝,上半身欺过去:“那说明你还不够暖,再更热一些吧……”
低头在钱亦尘锁骨上反复啃咬,留下的痕迹和唇色一样鲜艳,手在腰线上反复流连,滑向更隐秘的地方。
钱亦尘唰的睁开眼睛,花了几秒时间清醒,却已经无法再推开他:“你,你放手……昨天不是已经有过一次了!”
“一天一次,我们说好的。”贺兰玖把碍事的长发掠到耳后,眼瞳幽暗,喉结难耐地滑动。
钱亦尘无言以对了片刻,突然想到最关键的一点:“昨天已经过了子时,所以也算一天了,今天的次数算是用掉,哈哈哈哈!”
贺兰玖拿掉碍事的枕头,手臂撑在他耳边:“人身一次,妖身一次。”
钱亦尘:“……”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万分熟悉,眼角下那颗泪痣鲜艳如血滴,逐渐生长出细密的纹路,从脖颈蔓延至胸膛,带着一丝可怜巴巴的讨好,是明显的求欢意味。
以赤炣的身体,他终于回来了。
钱亦尘意念一动,在贺兰玖的注视下停下反抗:“我真的……”
“我知道,我也非常喜欢你。”贺兰玖低头,攻城略地般掌控他的每一寸皮肤,“做不做人已经没有区别了,只要你还在……就好,不许离开。”
钱亦尘呼吸骤然加重,身体生出酥.麻的疼痛,指尖沿着他脸上细而蜿蜒的红纹描绘。
这个人为他裂魂散魄,他还能去哪里呢?不是比喻,而是事实。
贺兰玖去过凤麟洲,也拿到了想要的塑人泥。而后将其藏到某地,分离出一丝魂魄,承载着那段记忆,封存在……赤炣的身体里。
青丘是天地之灵所化,对灵气的驱使出神入化,却不一定能察觉到赤炣身上多的一根头发丝般的游魂。
已经做好了被发觉后自灭魂魄的打算,他决定赌一把,事实证明,是赌对了。
青丘太过信任回溯能力,而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明朗的记忆,她是读不到的。
唯一的意外是勾灯帮助,让贺兰玖打算在修士围攻七曜宗时浑水摸鱼夺回身体的计划,顺利无比。
钱亦尘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在重塑身体醒来后,听见贺兰玖靠着他轻声说话。
“我们安全了,勾灯死了。”
一个转世投胎,一个魂飞魄散。宁愿和纪浮茶永世不得相见。
人这种生物,很难用好坏划分。
……
“我很想你,那些日子每天都在想,隔着镇命莲花和你说话,你却从来没有回应……”贺兰玖撑开他的身体,加快动作。
钱亦尘很想开口,却只有喘息的力气。
有点愧疚。
魂魄不会做梦,他陷入沉睡时从来不会思念什么人。
“对不起,我,我——”钱亦尘断断续续开口,侧脸沾着汗湿的黑发。
贺兰玖舔吻他的耳尖,得寸进尺地问:“那……以后一天两次?”
“人身两次,妖身两次?”钱亦尘崩溃地缩起脖子,“你,哈啊,吃饭也只是一天三顿吧!”
“我可以不吃东西,但不能没有你。”贺兰玖说的无比认真。
钱亦尘的意识和心脏一起,像浮在身体上,动荡不止,飘飘摇摇找不到方向。
他没法拒绝贺兰玖。
同意分骨之后,就愈发清晰的认识到了这点。
虽然自己一贯好说话,但只有面对贺兰玖,好像才特别没原则。
……
天色彻底明亮,雪停了许久,温暖室内的缠绵才算告一段落。
贺兰玖用发丝搔着钱亦尘的胸口,不让他继续睡:“起床吧,起床,不然陪我说说话?”
“……说什么?”钱亦尘声音有点嘶哑,咳了几声,懒洋洋地没睁眼。
“我抱你去洗澡?用最新鲜的雪水,泡一天都不成问题,还可以帮你擦背。”贺兰玖拿过床头的茶壶倒了杯水,用妖力加热到最适合的温度,又嘀咕,“说起来,在水里好像很容易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