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华等他,十年了。
徐靖的葬礼没有邀请太多人,除了最亲近的一些亲戚和朋友。
大人的情绪相对稳定些,只有徐宁和徐自恒两个孩子,因为幼时丧父,和爷爷的感情格外的深,几乎哭倒在灵堂前。
秦济楚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装,上前一步,揽起眼睛红肿的少女,她的声音很坚定:“徐宁,去休息。”
少女也几天没睡,几乎哭到晕厥,此刻还在时不时的抽泣,看起来像是一只病弱的小猫,怔怔的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也不管她是同意还是拒绝,揽着她的肩就走。
和少女的柔弱不同,徐自恒则坚强的多,也沉默的多,少年将自己跪成了一座静默的雕像。
喻星河忽然觉得,他和徐冉很像,即使徐冉在迎来送往,在和前往吊唁的众人说话,轻声致谢,来人说了节哀之后,她再礼节性的微一点头。
她整个人像是浸在了一层冰冷的霜雪之中,目光是冷的,神情是冷的。
看起来像是一道绷紧的利刃。
喻星河宁愿那刀刃朝着她。
可那刀刃朝的是自己,而非别人。
第31章
葬礼的事情处理的很快, 不过一周时间, 徐宅里又恢复如常。
徐海和徐远都是被徐冉劝走的, 她轻声说:“爷爷不想看见你们这样。”
不想看见他们颓靡失落, 不想他们停在旧日的回忆里。
她似乎也恢复如常, 照常去公司上班, 偶尔加班,更多时候准时回来。
很多时候, 工作就像是麻醉剂,能够麻痹人的神经,让人变得迟钝。
喻星河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手肘推开房间的门,看见徐冉站在阳台上,小礼裙外面披着一件羊绒的披肩, 露出一段雪白美丽的颈子来。
她放下杯子,走过去, 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叩了叩:“徐老师,过来喝牛奶,看你这几夜睡的都不太好。”
徐冉回头,见到她,唇角微微动了动,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来。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喻星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只能坐在她身边,然后轻轻的揽住她的肩头,动作温柔而轻缓。
徐冉轻声笑了笑:“星河, 不用担心我,我不是玻璃人。”
喻星河静静的看着她,她的情绪藏的比家里每个人都深,可越是隐忍,情绪才越沉重。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问:“徐老师,你能不能尝试着别把我当小孩,把我当成大人,当成你的朋友?让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难过什么。我不想看见你这幅样子。明明难过也不说,离我很远很远。”
徐冉的唇角微微弯了弯,站起身来,关了灯,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似乎是累了,也倦了,在床边沉默着脱下了披肩,壁灯温暖的光芒落在她白皙的肩头,她成了一道清瘦而优美的剪影。
喻星河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只有时间,才是治愈伤口的良药。
8月的时间飞快,喻星河在律师事务所的工作也渐渐上道。傅尧在相亲大业上一去不复返,几乎都是邱国岩在指导她。即使先前因为葬礼的事情,她请假了一周,邱国岩也并未说些什么。
两个月的文书工作之后,她逐渐有了更多的工作空间,傅尧暂时从相亲市场中抽身,准备带着喻星河观摩庭审。
她刚收拾完文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临出门前,撞上刚从相亲现场回来的傅尧,闻到他满身的马祖龙香水味,皱了皱鼻子。
傅尧简直要从华城黄金单身汉转变成中年油腻大叔,穿着一件粉色的花衬衫,自以为风骚万种,其实像个花孔雀似的。
喻星河:“……老板,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傅尧哼了一声,一把将包拍到了桌子上:“老子都穿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我妈给我找的相亲对象是怎么坐得住的!”
喻星河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不许笑!”
“不笑。”
傅尧闻了闻自己身上那冲鼻的香水味,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只扔下一句:“去他的相亲吧。从下周起,我亲自带你,接个案子,从头到尾你都跟着学习,后面可能要去外地取证,你先和家里说一声。”
喻星河的鼻子饱受这香水味摧残,麻溜的卷起东西滚了。小吴的车停在楼下,她一上车,就开始给徐冉打电话。
“星河?”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难言的倦怠。
喻星河下意思的想站起来,结果头撞到了车顶上:“哎呀……你怎么了,徐老师,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徐冉有些头晕,“我这几天忙着和大客户谈生意,没有打电话给你。”
“你是不是生病了?”
喻星河没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立刻给徐冉秘书打电话:“她在哪出差?我要具体地址。”
安妮:……
这是老板娘来查老板的班啊。
她干咳了一声:“喻小姐,请放心,徐总去出差了,不是花天酒地。”
“她一个人出差的?”
“我母亲生病了,我和徐总请假了。”
“她生病了。给我地址,我要去见她。”
回到酒店,徐冉喝了热水,服下从路边药店买的药。昨晚有些受凉,今天去看完选址,正式签约,下午被暴晒一场,现在倒是额头烫的厉害了。
订的是明早的机票,头脑昏昏沉沉,她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直到有人咚咚咚的敲门:
“徐满满,开门。”
是星河呀。
她甚至都不想思考,喻星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掀开被子,一步一步往门前挪,开了门,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栽到了她怀里。
喻星河一把抱住她:“徐老师?”
“没事,就是有点发烧。”徐冉笑了一下。
喻星河半扶半抱着她进去,她虽然看起来清瘦,但是扶着徐冉的手很稳,让她躺下,然后伸手摸了摸她额上的热度。
手心的触碰似乎不太准确,她俯下身,额头贴上了徐冉的额头,一边轻声说:“应该是有些低烧。”
女孩细嫩的肌肤忽而贴上来,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甜香。徐冉用力咬了下嘴唇,似乎意识清醒了些,努力偏过头去:“我吃了药的,准备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喻星河不说话,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要了毛巾和冰块,敷在她额头上。从头到尾,女孩都鼓着脸颊,似乎有点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来以后,徐冉感觉头没那么晕了,这才想起来问她:“你怎么跑来了?”
“问了安妮?她平日里嘴挺严啊,竟然敢透露上司的行程。”
“因为她不敢得罪老板娘,”喻星河终于说话了,眼角有点红,轻声质问她,“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家里,也不告诉秘书,就想这么一个人熬着?”
“小病而已。明早就好了。”
“那以前呢?”
习惯了。从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性子柔软,弟弟妹妹比她小了将近二十岁,她不再向家人袒露自己的脆弱。
喻星河低头看着她,神色很认真:“不管以前如何,以后,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星河……”
“你说过的,给我一个家,把我当家人,徐满满,你对家人就这么生疏的吗?”
徐冉被她逗笑:“总是叫我徐满满,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名字。”
“你以为你成熟?像个小孩一样。亏我上次还叫你乖宝宝。”
又是宝宝……徐冉不说话了,安静的接受她的幼儿教育。
喻星河再次摸了摸她的额头,自言自语:“似乎没那么烫了。”
徐冉看了眼时间:“你休息吧,太晚了。”
“我不累,有没有吃晚饭,饿吗?”
“不饿。”
“咕。”
她的脸颊一下红了,喻星河促狭的笑:“原来不仅是个不乖的宝宝,还是不说真话的。”
徐冉将脸颊埋到了被子里,又羞又恼。因为生病,一举一动都有点软绵绵的可爱。
喻星河点了份鸡丝粥,星级酒店的服务是一流的,很快服务员就送了上来,品相和口感都不错,绵软清香。喻星河坚持要喂她吃,徐冉拧不过她,只能同意。
一勺一勺温软的粥入口,十分熨帖,流失的体力似乎一点一点回到了身体中。
徐冉轻声笑:“吉祥物,怎么每次我生病或者遇上麻烦的时候,你都会在。”
喻星河起身收拾,背对着她,半晌才轻声说:“那要留我在你身边,这辈子为你逢凶化吉么?”
徐冉没听见她说什么,只听到逢凶化吉几个字,而后笑着应了:“我就在想,幸好有你。”
喻星河转过身来,用刚刚服务员送来的温度计给她测了体温,37.8。温度快降下来了,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眼见着时针快要指向零点,她有点困了。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她……
徐冉似是察觉到女孩在想些什么,拍了拍床:“睡吧,这床够大。”
“……我睡相不太好。”
“我又不是不知道。”
“可你今天生病了,我怕让你睡得休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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