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乾的耳朵被他呵得又酥又麻,只觉得后颈汗毛都要竖起,一股热流上涌。待听清他话里的意思,却忍不住一呆:“师儿……你……怀疑苏氏?”
师宁笑而不语。
唐乾回过头想想王公公的那番说辞,的确觉得极为牵强附会。再一想,苏氏以前虽然颇受他喜爱,但那时因为苏氏历来走的是高冷清傲的路子,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寻常从来只有他去找她的份,却从不见她主动来拜见自己。而她被禁足的那次,恰好是自己刚刚失眠还保持部分冷静的时候,她主动送汤到上书房,的确太过反常。
但反过来,如果真是她,她还能够在王公公他们去暗查时诱导他们查到自己的竞争对手上,那么她要谋害皇上的原因就绝对不会是争宠那么简单了,而她的心机,也绝对比他认为得深得多。
师宁见唐乾想得深了,心中颇为畅快,他虽然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在没有线索一无所知的时候,只要看到这件事发生之后对谁结果最好,就多半有了一个方向。更何况师宁还先入为主地知道最后因为这癫症,武帝末年对朝政的控制力急剧下滑,各个皇子夺嫡你死我活,最后的胜利者则是现在一直韬光养晦的四皇子和他的情人苏美人。既然四皇子和苏美人获利最大,那么就不能怪师宁老往他们身上去琢磨了。
师宁笔下一顿,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向唐乾:“元通,还在想你的苏美人么?”
唐乾腰杆一挺,矢口否认:“哪里有!我只是……”
“欸~别解释了,我都明白,我们也别提这个令人扫兴的话了。元通,如今已经夏日已过,还有一个月就是中秋佳节,你……是怎么想的?”
唐乾嘿嘿一笑,走过去贴近,双手撑在师宁身后的桌上,满是暗示道:“如此良辰美景,阖家团圆之时,自然是和心爱之人一同度过最好。”
师宁轻笑着推开他:“瞎想些什么呢?那皇子殿下们呢?”
“宫中惯例是有宫宴,那个时候露下面也就差不多了,反正那些小子们也不是来诚心诚意地吃这顿饭,何必浪费大好时光看他们演那么一出兄友弟恭的恶俗戏码。”
“那太子殿下呢?皇陵生活清苦,太子殿下从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一国储君,一朝变成皇陵的监工头子,难道元通中秋节都不想见见他么?”
唐乾很久没有说话,良久方长叹一声:“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孩子。”
太子是唐乾发妻所生的唯一儿子,唐乾在遇到师宁之前姻缘缘浅,亲情福薄,忙于一统天下,父母早逝,发妻本就是政治联姻,生下太子就难产而死。唐乾对其他儿子都不甚在意,只是对嫡子这个将来要继承自己事业的孩子投注了大量的心血,一点点教他长大成人。只是现在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他这个还没老的父亲就碍眼了。其实他们之间的确有些在治国理念上的争论,江南舞弊案爆出后,太子大发雷霆,厉声指责是他的几个兄弟陷害自己,他当时又头疼万分,一语不合之下便冲动地废了他的太子位,让他去跟进皇陵进度了。
其实旨意下达,他脑子恢复清醒之后就立刻后悔了,然而后悔有什么用呢?太子废也废了……
师宁转过身抱紧这个有些无助的男人,给予他一丝温暖,轻声道:“元通,太子毕竟是你一手教养长大,人孰无过,经过此番挫折,说不准太子殿下能够更加成熟稳重,能成为一个真正可以担负起国家的储君呢?何况,当时废太子一事,你不觉得发生得太巧,太快,也太过顺利了嘛?”
唐乾皱眉,的确,江南传出舞弊的流言,学子上京上血书敲登闻鼓,钦差查出太子牵连其中,他下诏废太子再到诏书生效,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完成了。而且他那时候癫症极重,根本不能理智地判断,可是满朝文武却只有几个铁杆的太子党劝说阻挠自己,其他人都默不作声。而且同时期大皇子意外身死,这就让局势一下子从太子当之无愧的储君,变成三四五三位皇子竞争上岗的局面!
“你是说!”他悚然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师宁。
“师儿什么都没说。”师宁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虽然没说,却不代表唐乾就想不到,他心中隐隐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
不多久,在他要求下继续查下去的王公公就将美人苏氏的底子查了个底掉,他们这才发现这个高冷清傲著称的苏氏,在家中从庶女不声不响,挤掉了嫡姐进宫的名额,然后认了嫡母作娘自己也成了嫡女。虽是没有实权的太师之女,却才华名冠京华,同时还和三四两位皇子不清不楚。这件事情看似是林美人在争风吃醋陷害她,实际上却是她暗中引诱多年无子寸步难进的林美人相信那个巫女能够替自己求子,这才让她对唐乾作法,后来又派自己宫中林美人的钉子去贿赂太医令,说的名义还是这寒食散能够令陛下强身健体、龙精虎猛。
“此女好深的心机!”唐乾气急,恼恨这么一个两面三刀城府极深的女子被先前的自己当做是白莲花。再看看现在在自己身边的师宁,他不由感叹幸亏自己眼没一直瞎,已经错把鱼目当珍珠一次了,可不能再错过佳人。
想到这,他急忙向师宁表露忠心:“我心中只你一个,回宫之后我绝不在理那些庸脂俗粉,还不清楚里头躲着多少只蛇蝎毒妇呢!”
师宁撇撇嘴:“说得好听,只怕到时候美人一个眼神就把你给勾走了呢~”
见他不信,唐乾当真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他看:“怎么可能,明明是师儿一个眼神就能让我神魂颠倒,色魂与授呢。师儿、师儿……”他说着就忍不住想到昨夜师宁意乱情迷时候那美妙的娇喘,心头火热,恨不得此刻就办了他。
师宁颈脖被他舔得酥麻,咯咯笑着推开他,正色道:“说正事呢,你怎么净想着这种事儿!”
“这种事儿可不就是我的正事嘛!好师儿,我都听你的,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第7章 太监逆袭1.7(完结)
书房之内,气氛可谓愁云惨淡,几名中年文士或面面相觑,或低头沉思不语,唯独书房正中,一个年轻英俊的青年此刻眉头紧锁来回踱步。
文士中一位领头似的人物捻着自己的三寸长须,叹道:“殿下,如今诏书以下,朝中那些原本的太子余党也重新活跃起来,正在风头上,我们不若避其锋芒,不必自乱阵脚。”
“避其锋芒,避其锋芒!”青年怒道,“我都避其锋芒二十年了!父皇心中只有太子,就算他犯下了滔天大错,不过几个月就又把他招了回来!”
这焦急气愤的青年却是当朝四皇子。原本他形式一片大好:多年忍辱负重,终于抓到了太子的把柄,宫中皇帝又身体有恙,大皇子去世,老三老五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你争我夺,反被暴躁的父皇责怪,自己则趁机办成了好几件大事,获得朝中大半官员的赏识。然而先是父皇病情突然好转,对朝堂的控制再次回到了以往,不,甚至比以往更强;宫中的钉子们遭到了大清洗不说,和苏氏之间的交往似乎也云山雾障。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父皇居然趁着中秋佳节,出乎意料地要把被发配的太子给召回来,又有太子外祖父,亦是当朝丞相的鼎力相助,这诏书比以往更快,待他们收到消息时,已是无力回天。
短短几日,竟让原本大好的形式峰回路转,之前多年的种种布局筹谋似乎都被一一堪破。虽说自己还隐于幕后,不曾暴露,然而一时间,四皇子颇有一种被父皇看破一切的惴惴不安。
这么想,他转回身来:“刘先生可有良策?之前那计……如今已算是作废,这接下来……”想到父皇明明已经服散日久,居然当真能够挺过那发作起来浑身如同万蚁噬心的寒食散之瘾,他就觉得不寒而栗。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本不知晓寒食散为何物的父皇,竟然能够下定决心摆脱掉它。明明世家中服散成风,在此前却从未听闻有人能够戒散。
刘先生正是当先那中年文士,他此刻也只能无奈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形势确实不可直接与太子争斗。好在殿下往日与太子关系颇为融洽,不若继续与太子虚与委蛇,再暗中联合三五两位皇子,共同扳倒太子。”
虽是如此说,但刘先生也保不准有多大的信心。毕竟如今皇帝病情好转,身体恢复,一切主动权掌握在他手中。其实当初他就反对皇帝下寒食散致瘾,毕竟这有违君子之道,这夺嫡一事,阴谋阳谋都可以使,只是四皇子太过青睐那些阴损之道,这未免有伤天和。刘先生不免有些忧虑,对自己选择辅助四皇子的抉择有些忧虑。
然而刘先生在这边厢苦思冥想,可四皇子一听却脸色微微发绿。
原来在太子被贬谪去守皇陵之前,四皇子为了打压太子党,特意前去和太子撕破了脸皮,得意之下,将自己在江南舞弊案中做的手脚如数告知。如今太子东山再起,一听到消息之后他就坐卧难安,整日忧虑太子把事情告知父皇。
刘先生万万想不到太子意得志满后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看到四皇子面露难色,他心中就是一个咯噔,只是看现在人多口杂,却不好直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