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得太快,众人来不及惊呼,京兆尹来不及救援。没想到看似浑身破绽的顾明冲突然发力,抬手接住了花头箭,拿着梳子,对着人群露出了询问的眼神。
何珠珠好不得意,抛头露面居然也完全不在意,踩在宋明哲背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她朝着顾明冲的方向挥着手,大声喊,“结发同心,白头到老,你既然有本事接了我的梳子,就是我的人!我何定娘就在家里等你的聘礼啦!”
宋明哲弯着腰低着头,都听见周围一片哗然。什么年代都挡不住小年轻对爱情的追求,不知道为什么宋明哲突然想起泰坦尼克号那句youjumpijump,偏头朝着顾明冲看过去。小顾将军看了看珠珠手里没有放下的弓箭,寒星般的眼眸有了几分光彩照人的味道,背过身伸手对着珠珠的方向高举手里的发梳,一个呼哨策马加速进了德胜门。
许是何珠珠的行为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惊世骇俗,接下来没有人敢再玩掷果盈车的把戏。狠狠丢了老脸的京兆尹擦着胖脸上的汗水,安排禁军重整了队伍,隔开了人群和大队骑兵。
珠珠开开心心坐回车里,整理着裙摆,浑然不顾身边饱受惊吓成年男士的心理感受,“走,小宋子,咱们去春华楼吃乌参嵌肉去。”
“嘤嘤嘤,敢情不是请你竹板烧肉,下次如果你去医馆看见我的皮挂在墙上,记得给我上柱香奉碗糖……”
一直提心吊胆担心东窗事发的宋明哲很是安分了几天,鞍前马后帮着祖父提药箱,擦银针,六月初六晒书箱,甚至把厅堂里常常罚跪的蒲团都自发自觉拿出去暴晒。祖父对此毫无表示,倒是婶婶捂着嘴笑了半天,说着哥儿到底是要成家的人了,会过日子了云云,说的宋明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天饭后一盏茶过后,宋明哲在院子里纳凉,见左右无人,便做起了他日常锻炼。现代广播体操混合擒拿格斗,再有两个不伦不类的太极动作,反正没有人揪着他说动作不规范,爷就是这么洒脱任性的人!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可是我有我广阔的胸襟,和强健的臂腕。”一字一句,搭配着拳脚,也算是别有风味。宋明哲挥舞着自己的花拳绣腿,虽然没有挥汗如雨但也算勇敢的自我欣赏。可惜天公不作美,有人墙头专偷一缕胭脂香。
啪啪啪,墙头有人在鼓掌。抬头一看,不是萧裕纯又是哪个?宋明哲眉尖蹙了起来,嘴角抽搐看着每次非同一般出场的萧某人。
自从上次进过端王府的门后,萧裕纯像吃错了药一样,三不五时专门差人找自己过去说话。你说现放着经验和精力上佳,能力出众的祖父不用,每次都从榻上把睡午觉的自己拉过去算什么?不过一两次后,萧裕纯对自己的敷衍似乎若有所觉,问诊完,轻飘飘说了一句,虽然府上的诊金是每季一结,但是劳烦小宋大夫多次,实在不好意思,区区心意千万收下啊。几个胖胖的金瓜子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滚进了宋明哲的怀里。
这是金子啊!金子!谁说中国传统没有给小费的习惯,你看人财大气粗的封建社会统治阶级,用自己雄厚的财力,硬是把劳动阶级踩在脚底下啊!宋明哲激动的语无伦次,拼命点着头,就差哈着腰,拿出小尾巴来摇一摇。他殷勤的表示只要小费到位,随时提供□□,问诊陪聊陪吃陪喝,钱能解决的问题都没有问题!可怜宋明哲把怀里的金瓜子翻来覆去欣赏,没有看到萧裕纯高深莫测的笑容,渗人呐。
结果就是今夜僧敲月下门宋明哲只是略微不自在,没有第一时间把人扫地出门。
“今晚去芙蓉楼玩儿不,爷做东!”萧裕纯笑出整齐的牙齿,拿着他的玉骨扇扇来扇去也不嫌手酸。
“是号称京都第一风雅之地的芙蓉楼?”宋明哲磨着下巴,还有两分犹豫,作为资深网购人士,对于货不对板总是比较敏感。
“爷带你去的地方,什么时候名不副实了?”萧裕纯丢过来一个过时不候爱去不去的眼神,宋明哲二话不说助跑,起跳,借着小王爷的力一下子翻过了墙。
萧裕纯努嘴指指紧闭的后门,凤目里尽是笑意,“不和你祖父说一声?”
宋明哲傲娇的昂着头,一甩发带,走出几分猫步的味道。“虽然考察一下芙蓉楼也是了解民生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但是这种小事就别麻烦老人家了吧。西风,人呢,出来出来,还不快给你家大爷开路!”
从旁边阴影里闪出了不情不愿的西风,萧裕纯懒洋洋靠在宋明哲耳边说,“你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狐假虎威呗!”宋明哲瞪着桃花眼,捏着萧裕纯的袖子来回摇摆,“小王爷,萧世子,您先请?”
萧裕纯满意地走在了前面,“你之前没有去风月场所玩过么?”
说话间宋明哲的肩膀垮了下来,“祖父说那里不干净,不许我去。”
“莫非你到现在还是个雏?”萧裕纯突然大幅度回过头,很是诧异盯着宋明哲。
“这有什么问题吗?”虽然穿越多年,但是很多事情还是不能用土著思维思考的宋明哲撇了撇嘴,大学里这种类似的吹嘘场合实在是见怪不怪了,“说的你好像经验很足一样。”
萧裕纯用玉骨扇叩着额头,语气无奈,“两年前我大婚以来,嫡庶子女已经三子一女了。”
宋明哲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啊,像开了果子铺一样,瓜子脸涨的通红,耳根也红了一片,偏偏在老司机的目光下无处可躲,无可遁形,耳朵里像是钻了两只蜜蜂只听得到嗡嗡声。
萧裕纯大笑出声,大方摸了摸宋明哲的额头,眼神居然很宠溺,“我不介意,我不介意的。”说完提起衣摆先跑了起来。
留下宋明哲一个人在月光下琢磨萧某人夸张的笑容和言语之间的因果关系,他不介意个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下一章,玲珑女心思玲珑,有情人愿者上钩。
第六章 好女
“你的齐头三驾马车呢,你的西域汗血宝马呢,你招之即来的上百仆从呢……”萧裕纯黑着脸拖着不情不愿不停抱怨的宋明哲穿梭在夜市间。
宋明哲从开始知道要步行就一直念叨个不停,说着什么还以为能体会到封建统治阶级的腐朽生活呢,没想到还是要靠老子的两条腿之类半懂不懂的话,恨不得找棵树原地停下抱头痛哭才好。
萧裕纯脸皮抽搐着勉强解释,这个点儿人家芙蓉楼还没有开门迎客呀,顺路还有夜市逛逛吃点小吃呀,难得花前月下我们可以拉拉小手不拉不拉也是情趣是吧。
完全没想到人家宋小官人不领情!下巴抬得高高的,放了话出来,非八抬大轿不坐!萧裕纯用玉骨扇啪啪啪抽了丫脑门几下,才把宋明哲的嚣张气焰压下去少许。
“对了,你二哥的身体好点了没,祖父这两天老是出门忙,问他又不告诉我忙什么。”宋明哲咬了一口热乎的熟肉饼,满口鲜香。
萧裕纯的动作突然停了停,把扇子收进了袖子,慢吞吞的说,边说边丝丝抽气,像是牙疼复发:“二哥被送去庄子上养病了,若无意外的话,大概也就是我扛着家里的担子了。”
宋明哲被那句若无意外话里话外的意思吓出一身冷汗,略生硬的转了话题,“你知道么,前儿我陪何相爱女去看大军凯旋,你知道她多出格吗,拿这么长的箭去射小顾将军,差点射中了人家。”宋明哲连说带比划,当然算是删减修饰过的故事。
谁知道萧裕纯扶着额头笑了起来,眼睛眯着月牙儿,“你可不能当着人家面说未婚夫的坏话啊。”
“等等,什么未婚夫?小顾将军的脑子没有被门夹过了吧,真的去提亲了?”手里刚咬了几口的熟肉饼连着纸包滚落在地,被旁边流了好久哈喇子的黄狗一口叼走。
萧裕纯一唱三叹途径七八个小吃摊终于讲完了事情原委。
原来顾家军班师回朝觐见,笑眯眯的官家问起小顾将军可有家室,言语间颇有指婚的意愿。本朝第一奸相秦晖远脑子转的极快,当场就提议徐家有好女,也是尚未婚配,自然是天赐良缘。你道徐家是哪个徐家,本朝能当着官家的面自称徐家的,只有太后的母家。秦相为了增加说服力,还举例子徐氏多子。多子个屁!谁不知道徐家独女只有容貌尚可,动辄打骂下人,死伤者颇众。但是人徐家的外孙就在堂上坐着呢,言官们硬生生把辩驳的话咽回了各自心怀鬼胎的肚皮里。
这时候峰回路转,小顾将军勇敢的表示,虽然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但是在进城的路上有个姑娘大胆对他表示了心意,他“不小心”收下了对方的定情信物,不能不给人家一个解释呀。
正在和秦相争首辅的刘承运刘相凑趣,表示说不定小顾将军的准岳父就在这朝堂上呢。沙场多年,素来刀头舔血的小顾将军有点腼腆的表示,人姑娘叫何定娘。当下轮到朝臣窃窃私语,把朝上朝下姓何的人八卦了遍,连南方何老将军年近四十孀居的老闺女都不放过。何相的腿肚子哆里哆嗦,终于上前一步跪了下来,猛擦额上汗水,表示小女性情和内子肖似,十有*那啥就是小女所为。索性小顾将军也在,两厢一对证,居然就欢欢喜喜定下了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