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该宋明哲运气不错,他压低斗笠四处乱转打算再找两家当铺书铺碰碰运气的时候,身旁走过一人,起初因其装扮寻常,他并未在意,偏偏临近晌午,腹中空空,异常好使的鼻子居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荼蘼香,宋明哲揩了一把脸,笑容狰狞。萧裕纯啊萧裕纯,什么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今儿小爷就吃定你了!
宋明哲鬼鬼祟祟跟在乔装的萧裕纯身后,不远不近保持着距离,不时藏身墙角后,眼看小王爷三绕两拐,停在一间外观极是朴素的小楼前,哒哒哒三声敲门后,半开的门后赫然露出了玲珑姑娘的脸。
果然是私会佳人的调调哇,宋明哲随后摸到了门后,尝试着跳起张望,受到无数武侠电影影响,宋明哲对飞檐走壁还是有憧憬的,虽然好奇心自古以来害死了无数黑猫白猫,但还是拦不住他小爷想看嘛!起跳,勉强把一条腿勾上去,单单这一个动作就花了他姥姥的劲儿,还有一条腿呢,大概只能姥爷上了。
房间里,萧裕纯和玲珑姑娘。
“陈设这么简单,不大好吧?”萧裕纯环顾了四周,除了桌上摆着放满水果的水晶果盘,墙上挂着不知什么人手笔的写意山水,并没有什么贵重摆件,连带玲珑姑娘也没有像在芙蓉楼里时金玉首饰各有讲究,简单挽了髻,笑盈盈对着萧裕纯。
“小王爷今儿怎么有心情过来,不会是又要我帮忙去别人家里找人吧?最近我不太接这些活了,你该去找如意妹妹,她最近可红了,在何家唱了整整三天呢。”
可能是被玲珑姑娘一语言中,饶是小王爷老厚的脸皮,也略微红了那么一红。“呃,哪能次次让你帮忙找人啊,最近何家也很安静,倒是前些日子奇峰坠马我都没有去探望。”
玲珑姑娘亲自与萧裕纯敬茶,萧裕纯抿了一口,“能喝到和宫里比也不差什么的茶,也就你这里了。”
玲珑姑娘抿嘴一笑,坦然接受了小王爷的夸奖,“既然不是找人,小王爷来找东西的,最近玲珑可是得了不少好东西呢,就看你要找什么了。”
萧裕纯正想说什么,突然门外一声钝响伴随着惨叫,玲珑姑娘肃容起身,打起帘子,门外一个劲装女子押着一个满身尘土龇牙咧嘴的青年,青年满口姐姐轻一点,小生不过是路过啊路过。
这青年正是翻墙失足落下的宋明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毕竟熟练度不高,谁想得到宅内墙下居然种满了月季,这样歹毒的居心,定然是个女子所为!宋明哲被带到玲珑姑娘面前,正琢磨着怎么化解此番自己疑似捉奸的行为呢,不想看到她和萧裕纯衣着整齐,态度磊落,自知理亏的宋明哲自觉把脑袋放在胸口,开启了仓鼠装死模式。
“没想到小王爷还带着尾巴呢,这么不放心玲珑,也应该找个手脚利落点的来啊。霜儿,你且下去。”劲装女子低眉顺眼下去了,只有宋明哲知道,走的时候她还在宋明哲手腕上狠狠拧了一把。当着众人的面,他挺起胸膛,把呜咽活生生咽了下去,眼圈都红了,真是我见犹怜。
“真是我见犹怜,宋公子一起进来吧,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夜夫妻百夜恩呐。”下一刻宋明哲登时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嘴里含糊跟了进来。
萧裕纯清了清喉咙,“不知道玲珑姑娘有没有见到西夏来的东西?”
玲珑姑娘优待宋明哲,额外端上了蜜饯九宫格,摆在宋明哲面前,慷慨表示别人送的,随便吃。宋明哲信手拈起一个,蜜饯干果晶莹剔透,更有甚者雕刻成小兔小鸟的形状,叫人爱不释手,舍不得下口。
“西夏的物件,最近有人送了尊金佛像,听如意妹妹说,今秋西边来了一批西夏流民,除了舞姬还是好些个街头艺人,京都内热闹的不同寻常,我这就把佛像拿给你看看。”
“你好好的找佛像做什么,我记得你家里一人多高紫檀的,不够用了?”满嘴坚果的宋明哲居然能保持口齿清晰,真是人类生理学上的奇迹。
“明冲收到线报,西边风头不大对,最迟过了元月,他肯定是要动身回去的。”萧裕纯背着玲珑与宋明哲低声解释。
不过片刻,玲珑姑娘拎着好大一个匣子回来,沉甸甸的就放在了桌上,“就是这尊金佛,我瞧着做工还细致,送东西的人也不太讨厌,就收下了。”
萧裕纯把金佛拿在手里细看,果然栩栩如生,莲座纹理细致,佛像轮廓优雅柔和,显然是西夏宫廷匠人的手笔。只是分量有些不对,萧裕纯掂了掂手里的佛像,却是在一瓣莲花上找到了一个小洞,正要低头细看。身旁无所事事的宋明哲展开了手里的画卷,嘴里道:“这不是孟真人的仕女图么,张侍郎家里刚丢了一幅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下一章,京都内风起云涌,画中人杀机暗藏。
第十六章 圆缺
“张侍郎家里怎么会有仕女图?”萧裕纯放下手里的金佛,立刻上前辨别画作的真伪。“仕女月下赏玉簪花,画风落款都无有问题,装裱也和宫中的画作极像,还需要找人鉴定,但是九成的可能性是真品。”
宋明哲挠了挠后脑勺,“我只是道听途说,想着自己能不能趁机捞一笔。”说罢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顺便发了好几句京都当铺业服务的牢骚。“他们怎么就不怕万一有个七老八十的老人瘫在地上讹诈他们呢。”
“奇了,怎么就这么巧合,恰恰窃了这仕女图去了呢,”萧裕纯惯用的玉骨扇敲了敲手心,“我看这事情还要落在送画的人身上。”说完便抬头看着玲珑姑娘。
因为没有玻璃的缘故,光线并没有那么好,玲珑姑娘的神色一半埋在的阴影里,看的不是很分明,玲珑姑娘的语气还算轻快,“这么说又要我抛头露面想办法了,小王爷啊小王爷,妾身托付你的事情你办了有半年多了吧,你说这半年来你拉拉杂杂找了妾身几次了?若是按买卖盘算,妾身不就赔光了。”
萧裕纯眼神闪了闪,似乎些微的叹了口气,很快又打起精神,“父王那里已经是有了点头绪,大约不日就能给玲珑姑娘一个交代了。”
玲珑姑娘敛衽为礼,起身后拿着仕女图介绍了起来。“这画是何党中坚韩慕方之子送来的,做父亲当了多年的翰林,倒是方正,可惜儿子不大成器,天天想着做脂粉堆里的西楚霸王。”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唇边一丝笑意像是自嘲。宋明哲打量着玲珑姑娘女儿家的装扮,略微有点心酸。这样才貌的女子,只能在风花雪月之地委屈求存,实在是可惜了。
“韩慕方与许笑缘私交甚笃,许大师初出茅庐也是以临摹仕女图为世人所知,所以不若小王爷去找许大师鉴定一下真伪,顺便套套可有线索,我明儿就去韩家问问?”
萧裕纯点点头,手一挥示意大家把注意力转移到桌上的金佛,宋明哲心说你需要的是一根新教鞭。
“从小到大,看过的佛像也不少,没有见过这里有小孔的,看样子放不下什么东西。”萧裕纯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嘿嘿嘿,放着我来,这个我有经验。”宋明哲得意洋洋和玲珑姑娘借了单珠的簪子,小心翼翼对着小洞戳了进去,卡嗒一声,佛像的底座掉了下来,在桌上打着转停了下来。其他两个人目瞪口呆看着宋明哲娴熟的作业,完全没有想到这是宋明哲前世人人都会生活小经验。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萧裕纯不大服气,自顾自检查起刚刚掉落的底座,连带玲珑姑娘的眼里都有了几分赞许。
底座里面小小一个槽,原本应该有不少东西,只是现在空空如也,萧裕纯用手指在底座里擦了一遍,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摇了摇头。
“大约是传递什么东西了。从东西推测来看,肯定是西夏方面送过来的。”萧裕纯放下了金佛,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玲珑姑娘的表情很紧张,“这么说起来,城里这些人里很可能混入了西夏的细作?”咬唇的动作大了一些,把唇瓣咬的惨白。
萧裕纯面沉如水,“现在官家把父王看的很紧,我们也很难下手把人都查一遍。”
宋明哲一脸不确定,慢慢举起了双手,“我可能有个办法?”两个人目光的聚焦让他有点不自在,屁股在凳子上挪了又挪。“我想,要不然我在西夏流民聚集地附近办个义诊,就算他们不上门,周围百姓聊几句,也能知道动向,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看萧裕纯的表情简直激动的要亲宋明哲一口了,眼神中溢满了欣赏,连说了三个好字,原地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步,活生生让宋明哲到嘴边的那句我觉得祖父有经验的老人更适合义诊咽了回去。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祖父也老说我在家里呆着,病例见得太少,需要历练历练。”宋明哲的瓜子脸呦,都打肿成了国字脸哒,还强撑在哪里呐。玲珑姑娘倒是玲珑剔透,抿着嘴笑了个不停。
三人就此说定,约定有情况相互通报,三个就分头各自行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