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教材科的老师道了谢，迟暖弯腰去捧教材，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掌阻止。
那只手掌按在最上层的语文书上，手指修长，指甲干净，手背上透出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顾宁姿快迟暖一步，把课本捧进自己臂弯里。
“这些挺重的，我帮你吧。”迟暖要抽走几本，顾宁姿却避开：“不用。”
两人一起往教室走，迟暖中途又提议要帮顾宁姿捧书，顾宁姿还是那句：“不用。”
见她始终坚持，迟暖也只好作罢，跟她说起校服的事：“来不及去取了，放学了我再陪你去吧。你穿170？”
顾宁姿：“175。”
迟暖：“你挺高的。”
顾宁姿不语。
“你挺高的”这种话，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回答的必要……迟暖把双手揣进衣兜，想出个没什么新意的话题：“顾宁姿，你从哪儿转来的？”
顾宁姿：“北方。”
迟暖：“那你不是云城人？”
顾宁姿：“算是吧。”
迟暖：“噢。”
……
迟暖吸了口气，继续：“……我们六班的同学都还挺好的，等熟悉之后你就知道了。……总之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顾宁姿：“噢。”
迟暖：“……”
算了，就这么的吧，看样子大家都不怎么擅长聊天。
第2章
第三节课上课，原本坐在迟暖旁边的徐丹，果然去和赵菁菁换了位置。
以赵菁菁的话来讲：“她发神经。”
迟暖扭头看三组最后排，周达茂趴在桌上睡觉，徐丹拿着通联薄，遮在唇边轻轻跟顾宁姿说着什么。
课后，徐丹换了回来，把通联薄还给迟暖：“好了啊。”
迟暖随手塞进了桌肚里。
下午最后一节课本来是自习，学校接到上级要来检查的通知，临时改成大扫除。
迟暖和顾宁姿先去领了校服，等回到班级，所有打扫的任务都分派得差不多了，何丽雯说：“那你们两个去操场看台吧，那儿地方大，人多好打扫地快一点。”
看台上人果然是很多，周达茂和班里一个小胖子正拿着扫帚对决，边上围了一圈看热闹的。
徐丹站在看台高处，一见迟暖露面，立刻神秘兮兮地向她招手：“快过来！”
迟暖走上去，徐丹拉着她，向看台背面不远处努嘴，压低声音说：“那边，看见了吗？曹品辉和薛玟！”
杜敏蹲在角落里看电子书，头也不抬道：“徐丹你行行好吧，赵菁菁都被气跑了，你还这样八卦。”
徐丹：“赵菁菁摆明是不想打扫卫生才走的好嘛！再说了，迟暖又不喜欢曹品辉，我八卦又怎么了！？”
迟暖不明所以，探头看出去，曹品辉背对着这个方向，薛玟站在他对面，两人都没有穿校服。
不知曹品辉说了什么，薛玟莞尔一笑。
“我们刚看见他们两个接吻了呢！”徐丹三八兮兮地说。
云城一中的情侣不少，但大多数都是选择低调处事——曹品辉显然不在这“大多数”之列。他向来离经叛道，在一中的地盘上是横着走的，做出什么都不出奇。
徐丹：“郭德治刚还在这一带出没，他们也不怕被逮到教导处去！”
杜敏：“幼稚了吧。下面那两位一个有钱一个有权，又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我看郭德治就是看见了也会装没看见。”
徐丹：“……”
迟暖收回视线，捡起落在地上的扫帚，从头开始清扫看台。
夕阳渐渐往西沉，暮色逐步上升。失去阳光的温度，吹过操场的风也变得冰凉了。
放学的音乐响过后，看台上打扫的人少了一大半，后来陆陆续续的，几乎走光了。
迟暖从上往下，埋头清扫了很久，热出一身汗。
“迟暖，差不多得了，我们也走吧！”
徐丹挤在杜敏旁边一起看小说，被风吹得差点流鼻涕，见天色不早了，扯着嗓子向迟暖喊话。
迟暖抬起泛红的脸，同寝的两个姑娘缩在角落里，顾宁姿站在看台最高处，倚着栏杆，耳朵里塞着耳机。
风把她的白衣吹起，头发也略显凌乱，看不太清楚她的脸，只瞧见她身后无垠的天空，泛着一点苍冷的灰白色。
迟暖吁了口气。
偌大一个看台，就剩了她们四个人。
“快好了，你们下来吧。”
迟暖把清理出的垃圾倒进垃圾袋，系牢袋口，又捡起被同学遗落下来的扫帚：“走吧。”
徐丹和杜敏自觉捡起垃圾袋，又一人拎了把扫帚，和迟暖有说有笑地离开操场。
顾宁姿插着兜，十分散漫地跟在她们后面。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节课，何丽雯上完课，推了推眼镜，问：“顾宁姿呢？顾宁姿没来？”
迟暖回头，顾宁姿的位置，空了一上午了。
周达茂无辜地摊手，表示自己不清楚。
何丽雯中午要回去照顾孩子，急匆匆收拾了课本，对迟暖说：“班长关注一下。”
徐丹立刻掏出手机，她昨天让顾宁姿填写通联簿的时候，已经把她的号码存进了手机里。不过连着拨了两次，顾宁姿都没接。
迟暖对着通联簿输入顾宁姿的号码，试探着也拨了过去。
“接了吗？”徐丹问。
迟暖摇头，几十秒的等待后，眼看拨号就要自动中断，迟暖移开手机。
这时屏幕亮了下，通话计时开始。
一秒、两秒。
“……顾宁姿吗？我是迟暖。”
顾宁姿：“嗯。”
迟暖问：“你今天怎么没有来上学？”
顾宁姿的声音通过电流，沙沙地流入迟暖耳朵里，她说：“发烧了啊……”
迟暖无意识地抿唇：“你还好吧？”
顾宁姿：“还好。”
虽然已经开春，但天气确实不暖和，昨天顾宁姿只穿了单薄的外套，还在看台吹了很久冷风，大概是因为这个，才发烧的吧？
迟暖说：“以后如果不舒服，要提前和老师请假的，或者跟我说也行，我帮你请假。”
顾宁姿：“嗯。”
迟暖说：“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迟暖挂了电话，徐丹问：“她生病了？”
迟暖：“发烧了。”
徐丹捂住心口：“啊，病美人，心疼。”
迟暖：“……”
接下来这个礼拜，顾宁姿都没来学校。
迟暖在草稿纸上画了板报的雏形，徐丹和赵菁菁她们帮着改了几个地方，然后就这么拍板定了稿。
迟暖能写会画，课间休息时间，都交给了黑板报。
顾宁姿回来上课那天，板报已经到了收尾。框架下的图案都画好了，文字内容也已经抄了一大半。迟暖不准备再拉长战线，发誓今天无论如何要把板报全部完成。
放学之后同学们接二连三地离去，迟暖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吱吱嘎嘎写字。
时间分秒流逝，当画下最后一个句号时，迟暖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她搁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转身回座位收拾书包。
顾宁姿还没有走，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迟暖想她不久前才刚发过烧，唤她：“顾宁姿。”
顾宁姿没有反应。
过了会儿，迟暖伸手，轻拍了拍顾宁姿的背：“顾宁姿？醒醒。”
顾宁姿慢吞吞从手臂上抬起头，半睁着眼，迷蒙的目光没有焦点。
“已经放学了，你别在这里睡，会感冒的。”
迟暖走回到自己桌边，把今天要写的作业都收进书包里。学校为了减负，高二也不强制要求晚自修，她一般都是回寝室写作业。
顾宁姿咳嗽了一声，迟暖余光瞥过去，顾宁姿摸进桌肚，把书包扯了出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迟暖回寝室，顾宁姿离校，两人在校门口一个往右，一个直行，迟暖说“明天见”，顾宁姿点点头，就这么各走各的了。
第二天，迟暖收语文作业，走到周达茂身边，周达茂从桌肚里一通找，翻出封皮皱巴巴的练习册，问迟暖：“昨天作业是什么来着？”
迟暖已经见怪不怪：“20-21页。”
周达茂：“给我一本抄抄。”
说着就动手在迟暖臂弯里翻：“别人的我还看不上眼，班长，你的在哪儿？”
迟暖把自己作业抽出来：“你快一点啊，下节课后我要交上去的。——顾宁姿，你的呢？”
顾宁姿把练习册翻到第20页，迟暖一看，崭新崭新的练习册，一个字都没写。
……
后来何丽雯来上课，板着脸痛斥：“请班级里个别同学，抄别人作业的时候也能稍微动一动脑筋，不要连着笔误的错字也一起抄了！”
周达茂翻开自己的练习册，何丽雯用红笔在上面圈出了两处错别字，并在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周达茂又歪头看顾宁姿的：“……不是，我说新同学，咱们一起抄的，你就不能有点义气？”
顾宁姿耸肩。
同一时刻，八卦王徐丹撞撞迟暖的手肘：“最新消息，曹品辉和薛玟分啦！就问你服不服气？”
迟暖挺服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