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晏无咎的毫不客气的攻击之下,从晌午一直抗到月落乌啼,方才口中吐出一口血来,狼狈的一手持剑,靠在那棵桃树树干上,仅仅靠着意志力而勉强站立着。
晏无咎抬手,看着自己微微变黑的指甲,哼了一声,甩袖道:“本教虽是十五岁才弑父,然,本教当年十三岁时,就已经有了和那老头子打平的本事。你今岁亦是十三……”他再度哼了一声,就道,“滚下山罢。不过,为了让你早日有本事来杀本教,本教自会下令魔教众人,你那另一身份云晏,心怀不轨,潜在魔教数年,乃魔教仇敌,当诛!你且好自为之!”
楚云晏:“……”
这是嫌他日子过得□□稳么?
楚云晏恢复了些力气,转身就下山了。
然而他还没走太久,就听得身后有幽幽地声音传来。
“莫要让本教等太久。否则——即便你那小伙伴是天山的人,本教亦照杀不误!”
死在谁手上不是死?
晏无咎虽说一心想让自己仅剩的这个儿子走他的道路,亲手弑父,也就是杀了他,但是,如果他这个儿子不靠谱,引得天山掌门来杀他。亦无不可。
更何况,若他真的对那个小家伙动了手,他这个仅剩下的儿子,说不得就会杀心骤起,在那天山掌门之前,就前来杀了他了。
晏无咎无声一笑,重新躺会桃花树下的榻上。
楚云晏顿住脚步,好一会,才重新抬步,往山下走去。
天山的小伙伴……说的不正是小和尚无叶么?
这四年里,无叶因身份缘故,不方便来魔教的鹤云山,楚云晏又因学医和练武,亦不曾下过山。
不过,无叶却是隔三差五的就会令人送信或东西过来。
——当然,无叶的这些信和东西,全都是给青衣小少年云晏的。
楚云晏想到那些信和东西,嘴角就是一抽。
因为无叶到底是有些孩子心性,每每送来的东西上,都会在盒子外大大的贴上纸条,言明“小魔头不许看,看了小僧就和你势不两立”。
而盒子里头的信,每每又都写满了对青衣小少年云晏的思念。
当然,除了思念之外,还有无叶小和尚时不时的抱怨。
“小僧虽说要还俗了,可是、可是外公顿顿都让小僧吃荤,还放了好看的小姑娘在小僧身边。然而小僧早早在佛祖面前许了愿,只要将来能娶到云郎,愿意每月只吃三次荤腥,平日依旧食素,日日诵经拜佛。如此的话,小僧又如何能日日食荤腥呢?还有那些小姑娘,好看是好看,但是,她们加一块都比不上云郎一根手指。小僧心中,唯一喜爱的只有云郎,心中所愿,也是长大之后,能早日娶得云郎……对了,云郎切记莫要与那小魔头走得太近。小魔头太坏了,万一把那种坏心思用在云郎身上,可是如何是好?”
“云郎云郎,你何时才能学得师父一半的医术?”
“云郎云郎,若你医术学成,要下山了,可否告知小僧,小僧现下功夫已有小成,小僧去保护你,可好?”
“云郎云郎……”
楚云晏原本还紧皱的额头,在想起那个无叶小和尚这几年写来的信时,才终于松展开来。
晏无咎,终究是压在他头上的大山。
若是不杀晏无咎,将来,无叶的安危又该如何保证?他又如何安心去寻他的小凤凰呢?
只有真正做了魔教教主,将这天下第一的宗门纳入掌中,他方能肆意而为。
楚云晏一步一步,走到山腰,仰头望向已经看不清楚的山顶。
一心求死么?
若五年后,依旧如此,那,他也只好遂了晏无咎的愿望了。
[ 第18章 精分魔教教主和他的武林第一黑粉07]
楚云晏想通这些,下了山顶,就去了自己的住处。
他虽然被晏无咎赶着立刻下山,可是,倒也不必那么着急。
回到住处后,楚云晏就去自己的库房转了一圈,将库房里的金银元宝,各收了十箱在储物戒里,又把装铜钱的箱子收了十箱,末了又转了转,就转身出了库房,回到自己的书房,把书房里无叶小和尚这四年里给他写的书信草草翻阅了一下,脸上不自觉的带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想了想,脑中不知为何会生出一个念头——他觉得无叶小和尚和上一个世界的慕容胥没变成凤凰时的模样也挺像的。软软的,很容易炸毛的小黄鸡。
楚云晏想着想着,脸上笑容越发深了。
直到晏无咎身边的一个暗卫跑来催他下山,楚云晏唇角抽了抽,这才将人打发走,将小和尚无叶写给他的那些书信都收在了储物戒里,又在房间里拿了几身衣裳,一盒这些年下头人“孝敬”上来的银票,还有一只药箱,一把长剑。
接着,就什么都没有了。
楚云晏缓缓走到门口,站住,定定的看了一会房间,心中知晓,这次下山,待到再次回来的时候,他就不会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鹤云山的山巅了。
楚云晏看了一会,抓起了包住药箱的包袱,背着身后的长剑,转身,下山。
山巅之上,晏无咎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刚刚回来的暗卫。
声音冷若霜雪:“他下山了。”
暗卫答是,又道:“少主似是拿了只箱子下山。箱子里应是装了银票和那位天山少主的信。”
晏无咎轻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他倒是好运气。放得下,也有人疼。”
比起他,运气好的不止一两点。
晏无咎微微闭目,忽而站起身,往鹤云山不远处的一座山峰奔去。
那暗卫看得清楚,晏无咎去的,正是魔教几代用来“训练”少主的山峰。
当年的晏无咎,就是在那座山峰里,从上百个孩童里活着走出来的唯一一个。
而少主晏十七,亦是在五年前唯一一个走出来的人。
鹤云山上,晏无咎突生了杀意,跑去山林里杀动物泄愤了。
鹤云山下,楚云晏顺顺利利的下了山,然后通过几次变装,来往间还化了妆,这才走到了鹤云山所在的云城郊外。
这个时候的楚云晏,已然摘了面具,换了一身青衫,举着一把青色油纸伞遮阳,手中牵着一头毛皮油光闪亮的小毛驴。
小毛驴的背上,一边放着一只药箱,一边放着一只包袱和一只书囊。
显然就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大夫装扮。
就是这大夫年纪太小了些。
楚云晏走在云城郊外,不少来往的人都奇怪的看他,一副压根不敢相信他的模样。
楚云晏:“……”忘了自己的年纪了。
如果他现在有个二十几岁,大约也会有人信他是个游方郎中。
可惜……他现在才只有十三岁而已。
楚云晏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微微笑着,闷头往前走。
眼看就到晌午了,他总要在今日尽量到达下一个城镇——否则的话,至少这一天就要露宿野外了。
楚云晏微微蹙了蹙眉,继续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就见对面醒来的一队人,竟是在热烈讨论着天山派出的新一期的“报纸”中骂魔教小魔头“奢侈不堪”、“夜御数女”险些精.尽而亡的文章。
楚云晏:“……”千万别让他知道,这样的文章怎么能上报!还有那个把这样的文章弄上报纸的人,且给他等着瞧!
天山之巅。
天山如今的副掌门、天山掌门的大徒弟祁远山拿了封信,笑眯眯的就来了天山之巅。
天山掌门正缕着胡须,微笑着看着外孙一脸严肃的练武。
祁远山朝那小小少年郎看去,就见漫天的雪地上,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小和尚,正板着一张小脸,手持一把和他差不多高的大刀,挥舞的格外精神。
祁远山眨了眨眼,看了一会,又看了一会,使着轻功往天山掌门身边去,行礼之后,就笑道:“少掌门如今才只有十岁稚龄,天山刀法却使得如此行云流水。弟子当年学了足足十五年时日,在十八岁下山时,才险险将这刀法舞到和少掌门如今差不多的水平而已。”
天山掌门瞧他一眼,道:“邢杀刀比你的那把破刀要重足足二十斤。且,夜儿如今也才只有十岁而已。”
言下之意,以他宝贝外孙的资质,岂是这个大徒弟可以媲美的?
祁远山:“……”资质就不说了,天生的,比不过就比不过了。可是,破刀是甚么意思?那破刀不也是师父你给他的么?他尚且还记得那时师父把那把刀给他的时候,将那把刀夸得多好多好,让他如何如何珍惜才是。怎么到了如今,那就成了把破刀了?
这厢师徒二人在说着些什么,那厢无叶已经收了刀。
虽然练了一上午的刀法,可是无叶一丝劳累的神情都没有。
他将邢杀刀入鞘,就把刀背在背上,朝天山掌门和副掌门这边走来。
原本他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可是,等到他瞧到了副掌门祁远山手中的那封信时,一双漆黑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
祁远山见状,就将那封信往背后一放,故意逗无叶道:“夜儿,你是瞧着大师伯来了高兴,还是瞧着你那友人的信来了,才如此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