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小提琴?”
男人摇头,在周致不解的目光下腾地拿出了手机,开始播放那首《Je Ne Sais Pas Choisir》。周致看他的目光更古怪了。
男人也不继续说话,在他对面坐下,一边听着歌一边看他。
周致咬上吸管喝杯子里的热牛奶,突然就听男人说,“这不是你唱的。”
他差点一口牛奶喷出来,这人不会是脑袋有问题吧,这很明显不是他唱的。
男人把手机收了起来,“我很喜欢你的歌,也很喜欢你的小提琴曲。”
周致把杯子放到一边,突然收敛了冷漠粲然一笑,“你这里有小提琴么?”
男人点头。
“想听么?”
男人再次点头。
周致道,“你如果想听就去给我拿一把小提琴好么?”
男人未作犹豫站了起来,临走时还顺带给他把剩下的食物拎了出去。
周致目光微沉看着被关上的门,眼里露出彻底的漠然。
那男人回来的很快,他把小提琴交给了周致,就坐到了周致对面紧紧看着他。
“想听什么?”
男人疑惑地皱眉。
“那我就随意地来了。”他瞥了那男人一眼,抬起琴弓开始拉舒伯特的《小夜曲》,余光却没漏过男人脸上一丝的表情变化。出乎周致的意料,这人虽然面无表情,眼里却慢慢溢满了泪水,周致震惊之下瞪大双眼,手下速度不由放慢了一些。男人却已经收起了所有情绪,等到一曲结束,他又看了眼周致,这才离开。
此后这两天,男人每次来都会听一曲再走,直到这一天午后,陈宪突然出现,带着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把周致往床上一推,语气不善对身后男人道,“还不滚出去!”
男人没动。
陈宪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狠狠地盯着周致,待看到周致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又不由得面露痴迷,轻笑了一声道,“你老子赢了又如何?我等着看他知道你小子被我上了以后的表情!”他说着一手握住周致左手就放到嘴边亲吻,另一只手沿着周致的脖子抚弄着,让周致心里不断泛着恶心。
他看着男人亲吻他手指时的狂热,忍住不适用右手摸索着昨天换下来的琴弦,为了迷惑陈宪,还假意用手抚着他的喉结。
陈宪感受着那双手的触感,只觉得立时死了也无所谓,只要这小子愿意——没等他再想些什么,周致已经把琴弦勒紧了他的喉咙。
陈宪猛地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抓住琴弦想要挣脱,周致却猛地跪坐起来,不顾自己受伤的左腿夹住他的腰借力往后猛地一扯,陈宪的喉管顿时涌出大股鲜血。
他还咯咯地要说话,喉咙却被鲜血堵住,渐渐失了气力……
周致伸手一探,陈宪已经没了气息,他扯过那条染了血的琴弦,定定看着对面那个男人,谁料那人却对陈宪的死无动于衷,反而把小提琴放到了周致身边。
周致一想,就明白这人让他把今天被陈宪打断的曲子拉完。
也是个怪人,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对他没什么恶意。
☆、045
周衡到的时候房间内只剩下了周致和陈宪的尸体,他看着坐在浸透了血液的床单上一脸平静的周致,只觉得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大步走过去,就听到周致有些无力的声音,“……我杀了人。”
周衡瞥了眼陈宪,身后十三已经过来把尸体拖了出去,“他不死,死的就会是你。”
周致点头,“可能吧。”他想到了前世自己的死,突然觉得就这么勒死陈宪还有些便宜他了。
周衡看他脸色不对,心里担心,却又不好在这时候说什么,只好道,“周敐已经让老爷子抽了一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这事怪不到他身上。”周致看着自己的腿,“只能说太巧了,十三走了,我把阿廖沙也调开了,就算周敐在,他连打架都不擅长,多个他也是被绑的。”若是他腿已经恢复了,倒也不会这么受制于人,毕竟他也是跟着周敏、周敘练过的。不过,最近他也可能真的是日子过的太轻松了,警惕心下降了不少。
周衡表情仍然是冷凝低沉。
倒是周致,心情还不错,除了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现在猛地放松后略有些疲惫,竟然还有心思说笑,“好在没耽误音乐会。”
周衡把他抱了起来,“我一得到消息就联系了多洛霍夫,这事儿全是他的错。”
“我猜到了。”周致说,“和陈宪在一起那个男人说话口音很明显。”
“你知道就好。”周衡说着突然蹭了蹭周致的侧脸,目光突然柔和下来,“还好你没事。我觉得你以后应该随身带着一些必要的物品。”
周致对周衡突如其来的温柔毫无异常反应,无奈道,“就算我带着|枪|,被迷晕后也会被收走。”
“还是有些帮助的。”周衡说完再次轻叹,“还好你没事。”说完又补充道,“以后不要随便把跟着你的人调开。”
周致点头,前世的肇祸者已经被他手刃,他也就没什么好调查的了。
……
此时距离音乐会只剩下一天时间,周致和周衡乘专机前往纽约,在肯尼迪机场降落后直接下榻丽思酒店的中央公园套间。
周致卸去一连几天的紧张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看着已经穿着晨衣站在窗前俯瞰中央公园的周衡竟然有些恍惚。
周衡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看他,“时间还早,就可以多休息一会儿。”犹豫了一下,他又问周致,“今天的音乐会,紧张么?”
周致摇头,看着周衡发了一会儿呆,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周衡笑着走出周致的卧室,坐在起居室沙发上打开电脑遥控远东地区与多洛霍夫合作的后续事务。
周致到了下午两点才彻底清醒,没顾得上纠结大清早周衡怎么出现在他的卧室,就把自己扎进了乐谱里,为音乐会做准备。
下午六点,周致在周衡的陪同下准时来到卡耐基赞克尔独奏厅。
他的演出时间是在晚上7点,周致在后台一边等着化妆师给他化妆,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镜子中一看,果然是夏尔·迪图瓦。
“好久不见,肖恩。”迪图瓦笑着站在他身后,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头发灰白却十分和蔼的老男人,“让我为你介绍,柏林爱乐的指挥西蒙·拉特尔爵士。”
“您好,拉特尔爵士。”
拉特尔笑眯眯的,整个人看起来比迪图瓦要亲切很多,“我早就想见你了,肖恩。”他说着看了周致一眼,“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当然不。”周致笑了起来,“您很亲切。”
拉特尔笑得更灿烂了,迪图瓦却是轻哼一声表达了自己对于拉特尔的不屑。
周致和迪图瓦也算是老朋友了,自然知道这个法国老男人内心隐藏的傲娇情绪,因此,他只微微笑了一下就不再开口。
拉特尔和迪图瓦认识得更早,对于迪图瓦的德性他是再了解不过,作为回应,他也嗤笑了一声,就进入了正题。
“肖恩,我想邀请你参加明年的除夕音乐会和欧洲音乐会,欧洲音乐会时间暂定为五月,地点未定。”
“不胜荣幸。”周致扶着椅子站起来欠了欠腰。
拉特尔笑着瞥了眼迪图瓦,凑过来对周致小声道,“什么时候不想和夏尔这老东西合作了,尽管来找我。”
迪图瓦在旁边听得脸都黑了,语气不善道,“抱歉了,老西蒙,肖恩已经被我预定了两年的演出季了。”
拉特尔摊手,“瞧吧,肖恩,老夏尔总是这么一副独|裁|者的模样。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受不了他了,尽管来找我。”
周致笑得眼睛弯弯,只觉得面前这两位老人都很有趣。
迪图瓦低头看了眼时间,拍了拍周致的肩膀,“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好好准备,我们就先去下面坐着了。别紧张,孩子。”
他最后抱了周致一下,又低声安慰了周致几句,拉特尔也冲他露出了鼓励的微笑,本就不紧张的周致这下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音乐会演奏的顺序也是按照奏鸣曲与帕提塔交替的形式来的,考虑到时间因素,分为了上下两场,上半场演奏六小无中的前四首,下半场则是后两首。
到了开场的时候,周致穿着Hardy Amies手工全定制的三件套,拿着琴站在了舞台正中。他原本是想要坐着的,后来却觉得,勉勉强强也能站着,也没让别人扶,慢慢地上了台。
开场是G小调奏鸣曲,第一乐章是4/4拍子的慢板,琴弓在琴弦上移动,一串音符如细长的河流一般徐缓淌出,中间还进行着时隐时现的装饰音,到了第三乐章,音符渐渐汇集在一起显露出纤细的、优美的西西里亚舞曲的风格,但周致在演奏时,并未因为乐章中过多的复调处理手法就失去了曲子应有的细腻性,反而,将复调的柔和表达到了极致,在西西里亚特有的高低起伏的节奏中,展示出了一种复杂又充满了无限性的美感。
周衡在台下坐着,直到周致的演奏开始,他才彻底放下心来。可以听出,周致并未因为前几天的事受到影响,甚至,周衡觉得,相对于以往的冷静,周致表现出了心情亢奋之下更强的表现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