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出了东城门,走到了忘川河边。
忘川河水泛血黄,有种被重度污染的感觉。河的对面是密密麻麻的殷红似血的彼岸花群,微风拂过,清清淡淡的芬香袭来,沁人心脾。
季白沿着河边前行,一个侍卫兵怯怯地上前,开口:“七爷,别靠太近,危险!”季白点点头,他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退后两步继续向前走,几步之外,他看见一个紫衣妇人正在放盏莲花形状的河灯。
他好奇的上前,开口道:“你这是作甚?”
紫衣女子缓缓起身,转过脸来——
季白倒抽一口凉气,这哪是一张脸哟?
只见那女子脸上的器官没有一个安在正常位置上,嘴巴拉扯到耳朵根,露出一条猩红的舌头,鼻梁骨从中折断,往上,眼球外翻,简直是口歪眼斜四个字的终极版。除此之外,暗紫的脸上还布满歪斜的疤痕。
季白有点后悔,不应该好奇心这么重,此时,他强硬的挤出一个微笑,避免气氛过于尴尬。
妇人似乎已习惯看到旁人这样的表情,她微微躬身向季白鞠了一躬,姿势优雅,落落大方,给人一种教养甚好的感觉。这种反差让季白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无礼的举动。
“大人,奴家这是为自己人间的夫君祈福,望他吉人天相,不要像我一样被奸人所害。”
“哦?”连日来,季白日子一直过得很闲。此时听到这种劲爆的话,一时间,觉得抱歉之外,又特别想知道更多。
“你且说说,你夫君是谁?”说不定自己可以帮她查查她夫君是否还尚在人世。
妇人听到季白说出这样的话,聪慧如她,一下子就知道季白身份一定不凡。提起自己的夫君,妇人一下子扬起了头,神色一变,骄傲的开口:“奴家的夫君正是当朝宰相。不知大人可知?”
乖乖,真是好奇心害死猫。这个可怜的女人还不知道,宰相早就死掉了,而且魂都没找到。
季白脸色一下子就不自然了,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妇人一看季白脸色突变,瞬间明白自己的夫君可能已经遇害,悲从中来,泪如泉下,她哭着哭着,突然一下子抓住季白的衣袖。
“一定是那个贱人,那贱人就是那人派来的奸细。她毁我容貌,蛊惑夫君炼丹,陷害夫君于不义……”
“大胆!”两个鬼侍卫冲上前来,强行拉开妇人。妇人状似疯魔,口中喃喃自语,凄厉的尖叫一响,周围急遽升腾起浓重的黑雾,砂石飞旋,身形突变,化作厉鬼,消失在众人眼前。
“等等,那人是谁?”慢半拍的季白!“喂,喂!”
……
“不好!七爷,这妇人刚使出禁忌之术,汇集忘川河边的散魂,灵力大增,怕是要冲破结界,危害人间啊!”
“你丫不早说!”
季白撒丫子狂追。没有察觉方才那位鬼差,双眼闪过一丝血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在哪里?捉虫,捉虫,不用理我!
☆、第七章
夜已深,大殿里灯火通明。八个侍从如柱子般挺立,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异动;子时的更声敲响,太监总管按照惯例,提醒一国之主:“陛下,时辰不早了……”
“嗯。”疲惫的声音,他放下奏折,缓缓起身,舒缓着自己的酸疼的手腕。
一阵阴冷的风袭来,大殿里的灯瞬间全灭。
“保护陛下——”四个字刚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渲染开来。
霎时,一个暗哑的声调传来:“你这个不守信用的人!还我夫君命来!”正是那个紫衣女鬼!
然而,那身着黄袍的男子竟未见一丝一毫慌张,甚至现出露骨的嘲讽。
“表姐,何出此言?”
“你不配这么叫我,你和你那娘一样是个下贱胚子……”
竟是一个狸猫换太子的戏法。原是先朝动荡,宫乱之时,先帝临死前,命身边的几名衷心侍卫将怀胎七月的皇后,进入当时一五品官员家避难,受惊之下,怀胎7月的皇后和官员家小妾同时产子,之后皇后撒手人寰;情况紧急,外有追兵,临危受命,小妾之子被冠上殿下之名,被乱臣贼子带走。
阴差阳错下,假殿下被乱军统领拥上帝位,挟天子以令诸侯。
待坐上帝位的假殿下渐渐长大,表面上装傻充愣,听命而行;实际一直韬光养晦,待机而动;终是成就了一番帝业!
然而当真正的殿下携先帝昭印而来时,假殿下的帝位已经很稳固了,不得已,二人定下盟约,用宰相之位交换这个事实。默认之下,真殿下逐渐高升,官拜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表姐,你只知其一。”
月色下,黄袍男子一瞬间消失了,女鬼大惊失色,未料此人并非普普通通的凡人,她惊慌的环顾四周……
“我可不是你那愚蠢的表弟,还有你容貌可不是我让人毁的。”说着,人影一下子出现在女鬼身旁,如情儿般轻声呢喃:“自始至终,我要的只是天子之魂和……”
一双苍白修长的手,黑色的长指甲穿透女鬼的身影。
女鬼望着自己的身形逐渐消失在对方掌中的漩涡之中,凄厉的叫:“你到底是谁?!……”
“出来吧!”
听到此言,躲在房梁上的季白,脚一哆嗦,乖乖,下面这位到底是个啥?季白明明已经影身了,按道理不可能看到自己的,除非此人灵力远甚于自己。
“嗤——”男子嗤笑一声,“你这偷听的毛病还真是一成未变啊!”
季白一惊,这人难道认识他?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要我接你?嗯?”
转眼之间,黄袍男子形容突变,身影消失。
季白连忙眨眨眼,四处张望——
娘咧!一惊之下手一滑,倒挂在房梁上,那人正飘在眼前——
一袭幽蓝色长袍,缀以数百朵白色幽昙;一张俊逸非凡的脸上,嘴角微扬;幽蓝色的眼瞳,令人炫目;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扬。
“真是淘气!”说着,将季白往自己怀中一带。
转瞬之间,已在地上。
“小白,你终于来了!”说着,紧紧揽住季白的腰,轻轻地在季白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季白心里无比震惊,自己竟然动弹不得,而这家伙的举动也令他感到害怕!他想张嘴大骂,可一个音也没有,反而让一条灵活的舌头顺势钻了进来……
季白郁闷至极,你爷爷的!这世界到底肿么了?这时,突然他脑中浮现一个场景,苍茫的草地上,一蓝一紫两个身影交叠而卧,蓝色身影捧起紫衣人的脸,吻上他的额头,接着密密麻麻的吻落下,修长的眉,微颤的睫,挺直的鼻;身|下的人微微勾起嘴角,主动伸长手臂,拉过蓝衣人的脖子,张口咬上蓝衣人的嘴;蓝衣人微笑着未动,直到那人挫败的放弃,再一次吻上他的唇,耐心的舔过他口中的每个地方……
季白看着那两人渐渐纠缠在一起,紫衣人那张脸自己再熟悉不过,而那蓝衣人竟是眼前这人,可自己明明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他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痒痒的,抬手一摸,竟然满脸泪痕!
“小白,你想起什么了?”不知不觉中,男子已经放开季白,站在一旁,怀中抱着一把檀木古琴,幽蓝色的瞳一瞬不瞬的盯着季白。此时,季白才发现自己可以动了,脑中虽然一团乱麻,却顾不得多思,拔腿就逃,边逃边吐唾沫。
蓝衣男子看着季白惊慌失措的跳跑,却没有追的打算,只是默默抚摸着古琴,虔诚的吻了一下琴面,琴身微微震动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转瞬之间,季白来到幽都结界,正待施法时,结界大开——
“表哥!”一把抱住来人,不自知的浑身发抖!
来人身子一僵,蹙紧眉头,脸色发沉,随即紧紧抱住季白,像要和他融为一体般。
季白紧张的心绪渐渐恢复平静,渐渐的,表哥的身影与例外一人重合,玄黑色的衣服,俊美的脸,挺鼻如峰,眉宇修长,墨染的黑眸。季白略微尴尬的放开洛夜,厚脸皮一红,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尖,不知所措。
洛夜看着季白脸上的泪痕,再一次皱眉;往下一看,红肿的嘴,继而蹙得更紧,脸色越发阴沉。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看来,自己的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阴风一转,二人已落在季白府中的庭院内。
季白心有余悸又满腹疑惑,没有开口说话;洛夜脸上的表情未变,一双墨黑色的眼中却泄露了他的伪装,安慰性的拍拍季白的肩,似乎下定决心般转身离去……
季白盯着眼前的那棵硕大的杏核树发呆,突然想起前世的老娘,娘咧,你儿子被人耍着玩呢?想到每当他整点啥事出来,老爹要惩罚自己时,老娘就一个箭步冲上去,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商人老爹只能反复叨叨着慈母多败儿的话,灰溜溜的退下。老娘最喜欢吃的就是杏核酥。哎,想想还真是有些对不起他们,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就是个鸠占鹊巢的主,可对自己的疼爱那是真真切切的。
季白越想越郁闷,爷爷的,突然感觉自己沧桑了许多,现在莫名其妙多出那么多自己解不开的疑惑,那个小白是他吗?自己和小白有什么关系?那个蓝衣人是谁?洛夜那家伙,当初看见他时也叫的小白?——小白难道不是蜡笔小新家的狗么?喂喂喂,季白你真是够了,赶紧甩甩脑袋,脑洞大开却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