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没有退让的余地,没人要的小子终于点头。待要分开,却又不舍,把他压在树上亲了大半天,下手狠辣,蓝止觉得舌头都被他吮麻了。
出谷的时候是清晨,分道扬镳时却已经接近正午。简锵收拾心情转身,蓝止却低着头突然将他拉住,沙哑道:“你这段时间不可再修炼八风阵,用暗柳清明好好调息修养,知道么?”
“嗯。”
简锵低着头又不说话,蓝止把手一松:“去吧。”
离别时的挥手一剑,若是别人斩的,难过一阵也就算了,亲自下手时却是万分不舍。
万长老等人被关在山谷的另外一边,地面被机关震塌,露出一丈之下黑色的玄铁牢房。蓝止衔着草等到黄昏,估摸着简锵该走远了,在悬崖上找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从一丛杂草乱石里扒拉出来一根乌黑老旧、不太像样的棍子。
蓝止把棍子往下一拉,地底传来地震般的轰隆声,尘土张牙舞爪地扭动乱飞。
一阵阵烟尘灰土中,弟子们连滚带爬地飞上来躺在地上,万长老焦急恼恨的声音划破长空:“蓝止,你在哪里!”
蓝止此刻已经恢复自己出尘出仙的姿态,轻轻落在地上:“各位长老安好?”
宋长老和万长老连日来试图冲破这玄铁牢房,早已经筋疲力尽,冷冷道:“简锵呢?你把他杀了?”
蓝止道:“弟子花了三日,才从他口中撬出这打开牢房的办法,之后弟子把他放走了。”
这些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两者都没有,无论蓝止说什么,他们也会以为他把简锵放跑了,倒不如直接承认,也省了大家的事。
宋长老急怒道:“你把他放走了?”
蓝止冷笑一声,把头上的蓝色丝带拉下来扔给宋长老:“不错,他的修为与我差不多,弟子杀不了他,也不敢露出真面目,不断旁敲侧击,才总算得知如何开启玄铁牢房,以及五位师弟的下落。弟子就算不想将他放了,只怕也力不能及。”
弟子们耸然动容:“那五位师弟在哪里?”
“就埋在无人谷的外层,现在还活着。”
齐慕然立刻吩咐:“三人一队,去寻找你们五位师兄弟的下落。”
白风扬默默扑打着身上的尘土,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皱眉。
宋长老那张温文儒雅的脸上分明冒出些诧异,又觉得有些不妥,把表情收好了才道:“他的修为竟然与你不相上下,实在匪夷所思。这三日他与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叙旧,我听。” 蓝止面不改色。
依照原来蓝止的脾气,倒真像会发生那么回事似的。
弟子们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捡不出这番话里的不对劲,半信半疑。万长老刚才焦急地吼了一嗓子,之后却又偃旗息鼓没动静,宋长老低声问道:“你有话问他么?”
万长老沉着脸:“没有,先把那五个弟子找到再说。”
蓝止气定神闲地站着等,不到半个时辰,弟子们果然陆陆续续地驾着昏迷不醒的几个弟子来了,不但找到了北行派的五个,连另外三个罪大恶极的散修也一并抬了回来。
弟子们把这八个人所埋的方位一说,宋长老入了定似的想了半天,捋着胡子道:“看这所埋的地方,似乎是八卦的八个方位,难不成他要以这八人列阵?”
一个弟子问道:“长老,这多余的三个人怎么处置?”
宋长老皱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丢在这里吧,不关我们的事。” 说完又吩咐:“去孤寒镇休整一宿,明日午时出发回北行派。”
弟子们早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闻言如同大赦。他们关在牢房里三天,见两位长老卯足了劲也冲不出来,本来以为这次要葬身在这里,心灰意冷,想不到蓝止不但把他们救出来,连同失踪的五个弟子都找着了,心里不自觉的有了点感激之情,各个都心里高兴。
“以前的那个蓝止真是假的吧,这才是真正的蓝师兄,要不为什么把我们都救出来啊?” 一时间人人都这么想。
白风扬一路上沉默不语,只是盯着蓝止的背影,不断转动着自己小指上的戒指。
风尘仆仆地回到客栈,弟子们各自都回房休整,蓝止和齐慕然看过躺下来的五个弟子,齐慕然道:“蓝师兄这几日与简锵周旋,辛苦。”
蓝止皱了皱眉:“听说李悠是你所杀?”
齐慕然哑了嗓子,许久才道:“正是。我那天清晨起床时便觉得不对劲,看到李悠时不知为什么失去了控制,手起剑落,将他刺死。”
蓝止冷冰冰地不说话,齐慕然也低头不语,站在一旁。
宋长老命令众人休整一宿,蓝止不得已又去那冰冷的地下湖洗了一次。以前的蓝止几乎天天用冰水沐浴,自己就算再想偷懒,也得养成这习惯了。
浑身湿润地从湖中走出,蓝止穿了一件薄薄单衣,踏着月色回到客栈。回到房间,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立刻把门关上了。
万长老阴沉着脸坐在桌前,身边站了一个人,细长凤眼,高挑身材,比蓝止还要高上一寸,见了蓝止不禁脸色微动。
蓝止望着万长老:“长老好本事,竟然把简锵捉了回来。”
万长老打断他:“你别废话,把寻叶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扭断他的脖子。” 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少年:“你跟他那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别当我看不出来,当时他抱着你尸体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心疼他是吧,想他死么?”
蓝止从棺材里爬出来一次,不动声色的本事更上一层楼,手心却冒出些汗来。
万长老沉下脸:“他当自己绝顶聪明,把我们关在地牢之中,却不知道我早已经又把墨离抓起来了,周围设下结界陷阱,只等着他去找人,自投罗网。你在孤寒镇出现时我就明白了,你之所以跟我要墨离是为了找简锵,这无耻叛徒肯定就在附近!”
他面露着急心痛之色:“你现在知道肉痛了么?废话别说,把寻叶交给我!”
说着,万长老手中绿光幽幽,一件弯弯曲曲的兵器架在简锵的颈项上。
第53章 贼船
关心则乱,蓝止死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万长老,你把他杀了,我再把寻叶杀了,对你我有什么好处?这男孩死不死先不管,寻叶不过才十六岁,要是真死了,万长老受得了?”
万成彬痛心疾首地骂道:“你也知道他才十六岁!”
蓝止道:“万长老息怒,你把人先放了,我们好好说话。”
万成彬的刀锋一转,简锵的颈项顿时流下一道血痕:“把寻叶给我,我就放了他。”
蓝止袖子里的拳攥紧:“寻叶如今在千里之外,我怎么还给你?你要是再敢伤他,我让你的寻叶也受同样的苦!”
万成彬气得怒气冲上脑门子。他怎么之前就是眼瞎了看不出来,这人的冰冷高傲气质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能忍得很,只怕这北行派里都没人比他隐藏得深。
他却不知道,蓝止何尝不想偷安?但动辄则死,偷生不能,如今这日渐心硬的性情都是被一点点逼出来的。
两人都在气头上,谁也不肯相让。
就在这时,简锵的手掀起,在空中顺势点了八次,手过之处,物件不论大小全都化为灰烬。万成彬一时间没明白他要做什么,猝不及防地后退,却见桌椅毁了一半,边缘黝黑。
万成彬平白生了两百多岁,也从来没见过这样阴狠的阵法,躲避时身上的衣服也烧了一点,惊怒道:“什么邪术如此毒辣?雅山居士等人的住处都是你毁的?”
蓝止把他拉在自己身后。
万长老此时真的起了杀心,心道:这邪术不是正道,姑息下去必成大患,越早杀越好。他的修为之高,就算打死两人都不在话下,心一狠,却又顾忌蓝止手上有寻叶,束手束脚地不敢动手。
万成彬把简锵拉到自己身边,手掌拧住他的后颈,作势要扭断他的脖子。蓝止冷汗直流,突然间三个人的心思都是一顿,同时感到不远处灵气涌动,似乎有人来了。
“咚咚咚——”
万成彬刚才在这房间周围设下结界,就算里面闹得再厉害,外面也听不见动静。这一敲门声显得格外不搭,就像是有人来串门子唠家常似的平静,蓝止迅速冷睨了万长老一眼。
“蓝师兄,宋长老有事找你。” 白风扬的声音。
蓝止望向万长老,额头冒汗。
“大家都在万长老房中,蓝师兄知道万长老在哪里么?”
万成彬顿时翻了翻眼睛,开会就开会,全都跑去他房里做什么,就因为他房间大么!
白风扬在门外等了许久没有动静,正觉得奇怪,忽然间门一开,王长老拉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扬长而出,那少年天生似乎有些体质不好,个子不算矮,却瘦弱单薄,只是长相特别好看。
白风扬一怔:“这位是?”
万长老淡淡道:“这是我的第六子寻叶,正在附近游历玩耍,听说我就在孤寒镇,今晚赶过来看我。”
白风扬皱眉向里面看进去,却见阴沉暴雨爬上蓝止的脸,目光如剑,对上白风扬时却又小心地收好,神色归于平静。
万长老道:“走吧,不是要开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