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如同火种,一旦生出,就再难扑灭了。
白风扬望着他,忽然低下头道:“你难道真是个夺舍之人?你是谁?以前的蓝止去了哪里?”
蓝止不语,不久才淡淡道:“你入门之时,我曾叫你什么?”
贱妇之子。
这事白风扬从未对别人说过,依照蓝止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同别人提起。
白风扬的目光又露出一丝仇恨,冷笑道:“你果然是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敢试针?”
“我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不喜欢做的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倒是像极了蓝止的个性。
白风扬微微有些着急,他们在山洞中躲着,齐慕然、容云想何时才能发现所追的那个是假的,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
想想又觉得气愤,他冷冷道:“为什么要杀李悠?他是你亲手教导的师弟,况且你已经陷害了我,为什么还要杀人?”
蓝止冷冷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静月宫附近?为什么会伤重偶遇李峰之母?谁从囚车救了你?你住过去一个月,李悠就死了,你就匆匆忙忙地向李峰告我的状。这其中的关键你想不清楚,还来找我的麻烦?”
白风扬气得胸口起伏:“那姓简的就是我那晚所追赶的魔修,你却拼命维护他,不让我搜查住处,让我怎么信你?”
蓝止此时也忍不住了,冷冷道:“我与他在房间里做什么,与你何干?他从不曾伤害什么人,也不曾挡了你的路,不过就是跟我的关系好,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
白风扬怔愣地望着他。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与他何干?他们究竟在房间里做什么?
当夜的情景一幕一幕,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细细想来,那夜蓝止似乎正沐浴到一半,衣衫不整,头发、身体都是湿的。
再者,之前蓝止与迟水歆撇清了关系,迟肃才有意将迟水歆许配给他。他为什么突然要跟迟水歆撇清关系?
还有,自己忍不住杀了简锵之后,蓝止几乎疯狂的模样他现在都记得,恨不得将自己置于死地。
白风扬的脸色微微泛青,身体渗出细汗。一桩一件,这所有事情串联起来,难不成当时他们正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因此蓝止才死也不让他进去?
两个男人,难道也能……
白风扬的脸色骤然通红,怔怔地望着他。这个人是在说真话,还是又用乱七八糟的话糊弄他?他们要是那样的关系,姓简的死了,蓝止会放过他?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蓝止的拳头在袖中紧紧攥着,胸前的痛楚蔓延至全身,心道这伤势怎么如此不合时宜,竟然这时候又发作了。
阿生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蓝师兄,你怎么了?”
这一拉不要紧,蓝止本就疼得坐不太稳,手臂登时像被利刃切成一片一片,疼痛难忍,忍不住晃了晃。
白风扬突感四周灵气不稳,立刻细看看蓝止的面色,只见虚弱苍白之色一晃而逝,虽然短暂,却真如同从骨子里透出来,绝对不可能是装的。
他的脸色一冷,心中狂怒。这个人说了这么多混淆视听的话,害得他几乎怀疑救了自己的人,根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白风扬此刻的恨意实在升到了极点,声音也再不带一丝感情:“蓝止,你害得我身败名裂,几乎葬身在冰天雪地之中。你今日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要么跟我回去试针,否则就死在这山洞里吧。”
说话间,空山剑已经握在手中,一道剑气劈空而来。
阿生叫喊着迎上去:“别杀蓝师兄!”
蓝止心中焦虑,杀了谁都好,千万不要杀这阿生!阿生从小不是修炼的料,几年了还不过是人阶下品,怎么可能是白风扬的对手?
紧急之时容不得细想,蓝止右手握住衡泱,飞快地冲上前把阿生卷着腰摔到一旁。只听一声铿锵,金属落地声清脆响亮,再看地上,衡泱已经断成了两截,青色光芒黯淡消沉。
蓝止的右手似已断了,不自然地弯曲着,鲜血沿着手指滴落在地上。
白风扬心中生出些感慨,缓缓道:“你如今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持衡泱,何苦把它取出来受苦?还是跟我走吧。”
跟他走,焉有活路?
蓝止此刻连站也无法站起来,身体的骨头似要断裂碎掉一样,头脑晕晕沉沉,难以思考。
他喃喃地说了些什么,白风扬皱眉道:“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我现在连你的一句话也不会再相信?你还是束手就擒,跟我回去,也免得……”
蓝止抬头望着他,冷冷一笑:“三岁定八十,一辈子也只能当个配角,扶不上墙。救你帮你的人简直瞎了眼,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白风扬闻言一沉,气得脸都青了:“你骂我可以,我恩人怎么瞎眼了?所有人都在冤枉我的时候,只有他看得清真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骂他?”
“是么?我倒觉得那两本功法简直是喂了狗。”
白风扬的脸色突然变白,问道:“你说什么?”
蓝止定定地望着他,似有话要说又难以开口。他支持不住,扑通一声往后倒下去。
阿生慌慌张张地爬过来:“蓝师兄!”
白风扬怔了怔,心中如同千万道激浪翻涌,杂乱如麻。他蹲下来狠狠拉起蓝止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蓝明苏,你给我起来把话说清楚!你怎么知道他送了我两本功法!”
第42章 逼迫
蓝止双目紧闭,身体像是断了线了木偶,随着白风扬的手摇晃。白风扬见他一点回应也没有,恼恨地把他往地上一放,低头在身上翻找。
阿生见状早已经懵了:“白师兄在找什么?”
白风扬来不及理会,从蓝止手指上脱下一枚空间戒指,将里面的物品一股脑倒了出来。灵石数百,上品丹药十几枚,功法四五套,换洗的衣服三四件,都是些贴身救命之物。
他翻出一套衣衫,握在手中怔怔看了半晌,突然坐下来扶着额头,脸色苦恼至极。
阿生不知所措道:“白师兄究竟怎么了?”
这套衣服通体淡青,无论布料、样式、新旧、大小,都与自己恩人所穿的那套一模一样,连小细节都没有出入,要说是蓝止找来混淆视听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白风扬心中委屈地要命,垂死挣扎地继续翻着,却找出两枚与自己小指上完全一样的空间戒指。自己那枚戒指虽不值钱,却是恩人亲手所赠,因此整日带在手上,片刻不舍得离身。现在看来,这戒指却像是蓝止同时买了几枚,以作不时之需用的。
这么多的证据摆在眼前,就算心中一万个不想承认,白风扬也找不出其他的解释了。
斗了那么多年的宿敌,竟然是自己心中最仰慕的恩人。
白风扬低头坐着,望一眼地上僵硬的身体,思绪烦乱不堪。如果蓝止是青衣人,那么许多事情就要重新考虑了。他若想陷害自己,何苦又要救他出去,何苦送他消散魔功的功法?
当时从囚车里救了他的人并不认识,事后还把他打成重伤,他有些不解,却也没有细想,现在想来,难不成救了他的人并非恩人所派,而是故意来陷害蓝止的?
还记得当日吴斐母亲要剁去他的四肢,他怕得要命,心中发抖。那时无人来救,却见蓝止以剑指着她,威胁她在北行山脉之内不得放肆。就是那时,他心中突生一股莫名的情绪,虽然生生压下不去细想,却也存在心里难以忘怀。原来那就是感激?
阿生轻轻问道:“白师兄要把蓝师兄带回去么?”
带回去么,还是留在这里?
白风扬心中烦闷至极,低头看着手中的青衫,突然站起来把衣服扔在蓝止身上,头也不回地跳出去了。
他白风扬就算不是个宽厚之人,就算与蓝止多有怨仇,但救命恩人逢难,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置他于死地。
石缝里终于只剩下蓝止和阿生两个。
蓝止的睫毛一动,静静等着山洞之外的声音逐渐远去,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这孤注一掷的办法无疑是铤而走险,刚才就算假装睡着,他的手心也冒出了一层冷汗,好在白风扬竟能顾念旧情,实在难能可贵。
阿生慌忙把他扶起来:“蓝师兄,你终于醒过来了,白师兄走了。”
蓝止低着头:“嗯,刚才吓到你了?”
“没。” 阿生把地上的蓝棱抱过来,放在怀中暖着,“蓝师兄,白师兄刚才一直盯着这身青衣看,不晓得是怎么了。”
蓝止苦涩无语,点点头靠在背后冰冷的石壁上。
阿生又道:“蓝师兄,你身上的伤快好了?”
“没错,快好了。那时候没人能压得住我,我带你们走。” 蓝止这时才半闭了双目,嘴唇打颤,面孔青白仿若死尸,勉强道,“这云刃当真厉害,现已到了最后关头,身体最为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意识。你等会儿帮我看着洞口,别让人发现我们在这里。”
“嗯。”
蓝止紧紧蹙着双眉,轻声道:“阿生,我现在痛得厉害,你陪我说说话。你刚才问我记不记得一些东西,记不记得什么?”
阿生垂下头:“没什么。我小时候总被人打,脑子被打糊涂了,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也想不明白。蓝师兄还记不记得五年前遇到我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