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掌柜的没听到,倒是简锵的耳朵动了动,转身望着他缓缓地说:“不卖。”
简锵接连试穿了好几套,掌柜的赞不绝口:“修士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这月华白是最受欢迎的颜色,再配上我们同色的发带和云靴,连咱们北部大陆的四君子怕都要在你面前失色。”
蓝止轻声道:“白色、浅色不适合他,换身黑色的,拿你们最好的出来。”
掌柜的闻言不敢怠慢,连忙从里间捧出来一套黑色镶银边套衫,里外三层,自发冠到靴子都是配套的。他将对襟外衫伸展开来道:“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碎石黑凛装。衣料取自于四阶妖兽血玲珑的皮,轻如蝉翼,冬暖夏凉,却能抵挡星阶修士的灵力攻击,修士觉得怎么样?”
简锵不敢说话,心里只在想这得花多少灵石?
蓝止问道:“开个价?”
“修士一看就是识货的,我也不敢多要,三千灵石是我们的最低价了。”
简锵心中倒吸一口凉气,悄声对蓝止道:“蓝师兄不用买这套,刚才我看到一套黑色的,才不过八十灵石。”
蓝止心道你这股小家子气也太丢人了,冷冷地对掌柜的说:“我让你拿最好的出来,这是最好的?快点把你们压箱底的拿出来,否则我砸了你的招牌。”
掌柜的微微一愣,笑着说:“修士说笑呢,小店比这更好的真没有了。”
蓝止坚持道:“不对,还有一套。”
掌柜的心道这人是来找茬的么,明明没有,他偏说有。正在忧心忡忡地思考对策,旁边一个伙计低声道:“掌柜的,咱们有一套黑色流云装刚刚做好,还没配靴冠,他说的是不是这一套啊?”
掌柜的心中惊讶不已,心道还没拿出来卖,这蓝止怎么知道了?他连忙陪笑道:“我倒是忘了,今天早上倒是刚刚做好了一套,现在就拿来给修士看看。”
不多时掌柜的捧着一件纯黑对襟长衫出来,一边替简锵换上,一边笑着说说道:“这身叫做流云千音,以七阶妖兽云龙的皮炼制而成,比血玲珑稍重,但是足以抵挡日阶修士的灵力攻击。只不过我们刚做好里外三件,还没有配靴冠。您看这模样……”
简锵转过身来,一身素黑,配着长眉凤目,当真俊美无暇。
蓝止道:“多少灵石?”
掌柜的迟疑半天,谨慎道:“修士是个识货的,我也不赚钱了,算您八千灵石,我再送您碎石黑凛的靴冠。如何?”
简锵心中着急,拉着蓝止的袖子说:“蓝师兄,太贵了。买套一两百灵石的就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呢。”
蓝止只当没听到,对掌柜的说道:“连靴冠一起,我给你五千,多了没有。”
他说话向来简短,掌柜的听了却满头大汗,心中细算一下,除去材料只能赚两千灵石。但是能出手就能拿得出五千灵石的有多少人?就算有,也未必看得上这一套流云千音。
这买卖不折本,却也让他有些肉痛,掌柜的迟疑片刻才咬牙道:“修士是个识货的,我就当交个朋友,赔本卖给你好了。”
蓝止心道你赚两千灵石了还给我卖乖,便说道:“朋友不必交,爱卖不卖。我也不忍心让掌柜的赔本,不想卖就不卖了吧。”
掌柜的被他说得满脸通红,也不敢再答话,赶紧让伙计们打理停当,又送了简锵几套寻常衣服,将两人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门。
蓝止心中满意,再看身边的简锵,不说话时静如处子,薄唇紧闭,那一身流云千音真是将他衬得犹似一柄冷剑。
只可惜了一件事。
文中简锵在被害之后黑化,那时候才习惯穿黑,如今却是这种尚可以称之为可爱软萌的性情,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简锵一路上不敢多话,投宿客栈时才连忙把流云千音脱下来,换上一套深灰长衫:“蓝师兄,我真不能收下流云千音。”
蓝止早习惯他这种性情,淡淡地说:“我买东西给你,为的是让你为我效力,你以为我对你好么?”
简锵怔怔道:“你不用收买我,我都会为你赴汤蹈火。”
蓝止缓缓道:“你急什么?等我让你卖命的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去睡觉吧,你房间在我隔壁。”
简锵闻言低了头,小声道:“是。”
简锵呆呆地走到隔壁房间,低着头收拾东西,满脑子却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把床铺收拾好,又侧着耳朵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只盼蓝止一声呼唤,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冲过去。过了许久,从蓝止房间窗户里透出来的烛火一熄,登时满室黑暗。
简锵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只好爬上了自己的床。
他也知道自己性情执拗害羞,不太讨喜。如果昨夜没有闹别扭,是不是今夜还能靠在他身边?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简锵正在有些后悔作痛时,忽闻临近的房间一阵剧烈的声响。紧接着,自己的窗口一开,一个快如阵风般的黑影披着月色冲进来。
简锵立刻警醒地坐起来:“谁?”
话音未落,那黑影鬼魅似的跳到他的身边,不由分说地压在他的身上,钳住他的手臂。简锵只觉得熟悉的气味罩满全身,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是局促地轻声道:“蓝师兄?”
蓝止伏在他身上发出阴森恐怖的低笑,声音有点变调:“至阳之体。”
简锵一惊,这人绝对不是蓝止!
他左手拉住蓝止的手臂,右手一翻将蓝止狠狠推开,冷冽问道:“你是谁?”
蓝止往后趔趄了几步,阴森可怖的表情却突然一变,有些懵懂地扶了扶额头。他怔忪道:“我怎么在这里?”
简锵从来没见过他像现在这种古怪模样,心神不定地说道:“你刚才从窗户里冲进来,对着我喊至阳之体。”
蓝止闻言,脸上突然显露出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来,像是惊讶、恍然大悟,又像是不解,难受和忧心夹杂其中,似乎十分苦涩。最后,他心事重重地说:“没什么事了,你睡吧。”
简锵问道:“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蓝止摸着下巴,似乎有点尴尬:“不妨事,出了点小问题,明天再解决也可以。”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翌日清晨,蓝止与简锵相对用早饭,却像是有心事说不口似的,紧锁眉头。简锵几次抬头,都正巧发现蓝止皱眉把目光移开,不禁心中生疑。
刚要开口问他,忽闻楼上一阵喧闹,似乎有什么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周围有人低声议论:“这美人是谁?”
“声音小点,这是秦宁心,慧心派的弟子。”
“原来竟是传说中的第一美人?”
“就是她,小声点。”
美人面罩薄纱,自楼梯上款款而下。白色道袍上绣有青松流溪,清清淡淡,面纱如轻雾一般,却遮挡不住绝代风华。
简锵转头问道:“蓝师兄,你有话想对我说?”
蓝止看了看那本是正宫的秦宁玉,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瓷勺,低着头说:“没事,你想太多了。”
“跟昨夜的事有关?”
蓝止抬头看他一眼,往日的冰山气质似有融化之色,声音却依然冷淡:“昨夜我不过是有邪灵上身,算不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邪灵上身?”简锵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不禁有些无措,“很危险么?”
说危险倒是不危险,却有点自作自受。
这邪灵是个魔修的残魂,死时凄惨,只剩下一个执着的怨念:如果他有至阳之体,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几百年来,邪灵在世间游游荡荡,魂魄消磨得只剩下一星半点,却就是不肯甘心化去。简锵是至阳之体,邪灵偶遇之后,渴求贪恋却苦于无法侵入,竟然附身于简锵身边的人,意图趁其不备攻之。
这邪灵的危害并不大,也不难压制住,因为这本就是为秦宁玉准备的。
秦宁玉为简锵的正宫,也是北部大陆第一美人。两人白天在路上相识,夜晚又碰巧住在隔壁,多说了几句话。于是这邪灵便把秦宁玉看作了简锵的亲友,附身在她身上,接近简锵。
邪灵虽然不难压制,却也执着得很,怎么驱赶就是不走。秦宁玉无法,最后只得让简锵从她口中引邪灵出来,这才相安无事。
换言之,这是个接吻的梗。
这次蓝止来到赴仙城,与简锵朝夕相处,这顶亲友的帽子便落在了蓝止的头上。
只不过秦宁玉是个美人,这种接吻的梗用起来当然没问题,说起来还很风雅。但他蓝止是个男人,这种梗怎么用?这小子连跟他同床而眠都要死要活,如果真要接吻,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蓝止也有自己的原则,不能跟简锵做那种没有下限的事。绝对不吻。
想到此,蓝止说:“区区一个邪灵,我还不放在眼里。”
回去多喝几杯符水压着也就是了,反正也要不了自己的命。只不过这本来是正宫该做的事,现在全都让他摊上了,有种诡异之感。
用罢早饭,简锵去楼上房间收拾东西,蓝止先去外面等他。
刚到门口,客栈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白衣男子急步走进来,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对周围不管不顾。蓝止猝不及防地险些撞上,立刻向旁边一闪,心中微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