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翼沉声:“朕问你,你是何时何地瞧见太子和太子太傅与那厥人密谋?”
志士答:“回,回皇上,草民是二十天前大约申时,在京郊的湖西亭撞,撞见的。草民当时正在亭边的一颗树上睡觉,就凑巧听见了。”
重翼冷笑:“哦?是吗?既是二十天前就撞见了,何以到现在才告发?”
志士答:“回皇上,草民初初听到这种事,心中是害怕的,便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惹祸上身。但回到家中夜不能寐,思前想后总觉得应该将此事报给朝廷,皇上圣明,大周在皇上的治理下百姓安居,草民不能眼看皇上如此明君有危险却瞒而不报。”
重翼只在这志士的恭维下目光更冷。
张德扬声:“皇上有旨,再传人证!”
几名普通农夫被带入殿中,同样两腿发软对着皇帝跪拜,头都不敢抬。
重翼指着重文与容澜道:“都抬起头,给朕好好看看你们可认识这两人?”
几名农夫这才颤抖着抬头向身侧跪的人看去,这一看都大吃一惊,纷纷应道。
“认得的!认得的!”
“他们去过俺们田里,当时田里都是跑去围观的人,说是有神仙下凡。”
“原来不是神仙!是官爷!”
重翼问:“二十天前大约申时,你们在哪里?”
几名农夫中一人作答:“回,回皇上,俺们几个当时都在田里劳作。”
又一人忽然想起什么,望着容澜与重文道:“他们去俺们田里好像也是二十天前的下午!俺老婆娘那日生产,所以俺把日子记得清楚!”
一句话,百官惊疑,若太子与太子太傅当时在农田,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湖西亭?众人望向太子太傅一张美到极致的脸,会被普通农夫视作神仙实在没什么好稀奇,他们第一次见时不也惊为天人?
而容澜带着重文把京城逛了个遍,因了他那副美死人不偿命的脸,走到哪里都是遭人围观、惊呼不断,想要诬陷他们出宫是去联系北厥人谋反,难度不是一般地大,能证明他们究竟在干嘛的人实在太多了……
那志士开始不镇定,慌张道:“皇上,草民没有说谎!皇上若是抓到了那厥人,一问便知!”
正说着,一名样貌粗犷的北厥人就被禁军拖入大殿,满身是血,有刑部官员紧随其后:“启奏皇上,此人已经招供,这是他的供词,请皇上御览!”
重翼挥手,张德接过那供词不呈给皇帝,却是拿给一殿官员们传看,众臣面露惊讶,这人是当年亥斛身边的左副将,亥斛战败被太子砍下头颅,他趁乱逃入草原深处,两年多来不见踪迹,竟是一直司机替旧主报仇,想嫁祸太子。
众官还在惊讶,忽然有宫妃挣脱禁军,闯入殿中:“你们放开本宫!皇上!冤枉啊!皇上!与厥人串通的是太子,不是臣妾的兄长!!皇上是不是搞错了?!”一早听闻皇帝要御审太子与太子太傅她还高兴计划终于成功,岂料不过多时就传来曾将军被捕入狱,罪判谋反的消息。
德妃扑跪在皇帝脚前,哭喊地声嘶力竭!曾楚阔一入狱,曾家失了兵权,就什么筹码都没了!
重翼冷眼望向她:“爱妃如何知晓与厥人串通的是太子?”
德妃急急证明:“皇上,皇后死后,太子一直对皇上心存怨恨,想要为自己母亲报仇,所以联合厥人意图谋权篡位!皇上明察啊!驿馆中搜出的密函足可证明太子反心!”
重翼轻笑:“爱妃从未看过密函,又怎么知道密函上写了什么?”
曾慈怡一惊!意识到自己竟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重文抬眼望向自己的父皇:“父皇明察,那些信函与谋反毫不相关,北厥盛产马匹,父皇寿辰将至,儿臣只是拜托他们物色神驹,献给父皇做生辰礼物!”
重翼闻言看向负责使臣一应事物的驿馆馆承,那馆承赶忙会意上前:“启奏皇上,此次北厥使臣入京确实带了优良马种养在京郊,只等皇上寿辰时献礼。”
北厥使臣也适时附和:“皇帝陛下,太子殿下对您的孝心日月可鉴,北厥更是诚心臣服于大周,不敢有反叛之心!此次我等出使京都,献马为陛下贺辰,就是为了表达北厥对陛下的忠诚。”两年多来,周军在虎口关屯田养兵,维护草原和平,周朝更给予游民粮食补贴,比起过去各部族相互争斗,如今他们生活安定、不愁吃穿,根本不想再起战祸。
张德将所谓“谋反”信函送至百官传阅,殿外忽然一声高扬:“太后娘娘驾到!”
百官齐齐叩首,“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一贯的冷眼高挑,不理会群臣叩拜,只对着曾慈怡道:“你太让哀家失望了!哀家岂能放心孙儿跟着你这般没有妇德之人长大!从今日起,三皇子交由徐妃抚养!”太后此番话,实是保全了重冉不受此次事件的影响。
一名宫娥随即被丢入殿中,趴在曾慈怡脚前哭道:“娘娘救奴婢!救奴婢啊!”
这宫娥是已故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娥,许多官员都见过,此刻皇后的贴身宫娥趴在德妃脚前哭救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那志士眼见事情败露,为求保命交代了曾楚阔为协助德妃废除太子,陷害太子与太子太傅的阴谋,事情总算水落石出。
曾家老父当众腿软跪地!“皇上,小儿一时糊涂啊!”
皇帝冷声下旨:“构陷东宫,按律当斩!朕念你儿子多年为大周驻守边南,屡建战功,又逢朕寿辰将至大赦天下,免他死罪,令他交出兵符,发配流放,永不得入京!”
而德妃作为后宫嫔妃,后宫无后,自然是由太后处置,“把她给哀家带走!”
两名嬷嬷上前去拖曾慈怡,却见她忽然疯了一样冲向重文,手中明晃晃一把刀子。
“保护太子殿下!”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禁军根本来不及阻止,紧挨重文而跪的容澜背身将重文护在怀里。
“噗嗤”!锐物刺入人体。
血溅三尺!
“澜儿!”重翼嘶吼一声!后心连着整个脊背都在发凉,奔下龙椅。
“老师……?”重文错愕仰头,只感觉有什么喷了自己一脸,满眼都是一片血红。
☆、第81章 乌云双珠(一)
“澜儿,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有什么危险?墨玄不是回来了吗。”
突然发疯的曾慈怡是死在墨玄剑下,血溅三尺!
她被一剑穿心,临死想的都还是,如果杀了重文,皇子中就只有她的儿子有能力当太子。
容澜回忆曾慈怡死不瞑目的模样,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想离开皇宫这种吃人的鬼地方。
一场声势浩大的御审就在这意外中结束,最终结果太子地位比以往更加稳固,再无皇子势力能与之匹敌,无储君之争,则无党争;而因了苗南之战佣兵崛起的曾家彻底没落,兔死狗烹。
究竟谁算计了谁,谁能说得清?
消失许久的墨玄从苗南回京,带回了两个人,一个是乌梓云,一个是慕绍澜。
……
“澜儿,他们几番害你性命,那推你下水的内侍,还有告诉文儿你身份的,皆是你母亲在宫里的暗线,你可想亲手为自己报仇?”
“澜儿,你若不忍,我便替你动手!!”
……
“重翼。”
“恩?”
“我对娘亲和弟弟没有感情,要杀要剐,人是你抓的都随你,但大哥既然选择放过他们,总有理由,能不能等我问过大哥,你再动手?”
“好!容烜已经苏醒,我生辰前后,他就该能进京。”
暴风骤雨后的天,总格外平静。
皇帝寿辰前的日子,容澜依旧整日窝在太子东宫给重翼带孩子,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重翼依旧忙得几乎觉都没时间睡,但即便再忙,他午膳都会去东宫陪容澜和儿子们一起吃,午膳可说是他每日里最期盼的时刻,而每每站在敏学殿外等容澜下课,他望向殿中容澜一副“相夫教子”的模样,心里总也泛起说不出的温馨甜蜜,直希望可以一辈子就这样相伴下去。
生辰就在这忙碌而又平静的日子中到来。
这一日,从全国各地汇聚京城为皇帝贺辰的官员将宫殿前每一块方砖站满,八方使节手捧无数珍奇异宝等候恭贺皇帝寿诞。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高喊,重翼登上九龙高阶,阶下万众臣民向他俯首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祝吾皇万寿无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祝吾皇万寿无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祝吾皇万寿无疆!”
整座皇宫乃至京城上空都回响着“吾皇万岁”、“祝吾皇万寿无疆”的高呼!
万人之中,重翼的目光只望向一人,微微勾起嘴角,带着前所未有的得意,不为眼前这至尊天下的无上荣耀,只为那人今早特地跑来跟他叮嘱。
“宴会上少吃点,别回头我给你做长寿面你吃不下。哦,还有,生辰快乐!”
长寿面?
重翼从没奢望过,自己这辈子能有幸吃到澜儿亲手给他做的东西。
于是乎,皇帝每十年才过一次的举国寿宴上,气氛莫名凝重而紧张——皇帝不动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