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翼今日来本是打算放容家兄弟出宫。收回兵权一事,容申交出七个营,还留了三营在手,更重要的是,容家遍布天下的影子容申并没有提一句。他若不放人,恐怕这事就陷入僵局,再难回环。
他居高临下看着容澜一副勉力支撑,还要故作坚强的模样忽然觉得莫名烦躁。
“容澜,当初你央求自己的哥哥带你夜闯皇宫,难道就没想过他还有容府会被你牵连?如今再后悔,不觉得太晚了一些吗?”
容澜一直头晕目眩,现下跪得久了他更是觉得手脚发凉、心口闷疼,不由腹诽,这皇帝还真不好糊弄,他可就要支持不起了。
不过腹诽归腹诽,该说什么他还得咬牙坚持说完:“皇上教训的是。以往是容澜年少无知,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喜欢的人,令皇上蒙耻,也让父亲和大哥遭人话柄。如今惹了天大的祸端,连累家人,容澜自知罪孽,再不会糊涂!恳请皇上念在家父为大周守卫南疆多年,小人夜闯皇宫也不过想见皇上一面并不是想图谋造反,放了小人的大哥还有父亲吧!”
重翼听容澜一席话,明显自此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心里的不悦愈发莫名和强烈。
“容澜,你不过被朕为难了一下,回到容府就寻死觅活,更是故意掉进荷花池,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儿容烜不知,朕可是一清二楚!说,你接近朕究竟有何目的?”
容澜此刻冷汗涔涔,眼花耳鸣,他没想着游戏里这皇帝的智商竟然爆表,既然智商拼不过,那就只有靠情商,感情这种事不需要理由便可以令人痴教人狂,他费力抬起头,勾起嘴角冲重翼自嘲冷笑:“目的?呵呵!目的就是想要皇上心疼的眼泪……”
重翼望着容澜怔在原地,眼前的人分明已是强弩之末,气若游丝,可一双狭长的眼里却满是神采,口中说着想要自己心疼的眼泪,神情却是甘愿去死、也不愿被所爱之人怜悯的孤傲与倔强。
不知为何,重翼的心在这一瞬间,生疼。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心疼的落泪更是没有。
容澜暗中观察重翼的表情变化,有些气馁,想着剧情模式的任务真不是一般难,又想着自己那会儿怎得就选了重翼呢?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但他没想太久就缓缓闭上眼,黑暗席卷而来,他能坚持半盏茶不晕倒已是极限。
重翼还在犹豫该如何对待容澜提出的交易,放了容烜不难,可放了容申却是不行,忽然看到容澜的身体向秋风落叶一般向一侧倒去。
“容澜!”他几乎没有思考就急急接住那轻盈的身躯。
“容澜?容澜?”重翼焦急摇晃着容澜的身体,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他向来冷淡的心有了一丝慌乱,抱起容澜就往床榻走:“宣太医!”
容烜心中本就担忧,此刻一听重翼叫人宣太医,心忽然就沉了下去!
重翼将容澜抱到床上,太医很快赶来,颤颤巍巍替容澜把了脉,又颤颤巍巍道:“回禀皇上,容公子寒气入体,血脉不畅,不可下跪受凉,否则便会晕厥,严重的话还可能危及性命。容公子本就大病,却又不能进药,身子极弱,此番…此番有些凶险……”
容烜心更沉,握住容澜的手:“小澜!小澜!你听到大哥说话没有?你应一声!就应一声!”
重翼眉头紧锁,他不但让容澜跪了,而且还跪了许久……
“我要你心疼的眼泪啊……”
“我……早知道不要选你……”
“重翼,你……我恨你……”
容澜昏迷当中,不停地向系统君抱怨,殊不知他的这些话全部说了出来,没有系统君的出现,他在梦里说的话自然变成梦话,而且断章取义地被重翼和容烜听了去。
这些话,听在重翼和容烜耳中,无疑都是由爱生恨。
容烜默默松开容澜的手退出房间,他想小澜这时最想要陪在身边的人该是皇上吧。
殿内空旷,太医去准备蒸箱药浴。
重翼看着容澜微微启合的苍白唇瓣,只觉得心里一揪一揪的疼。他不由自主轻轻抚上容澜冰凉苍白的面颊:“只要你醒来,我就放了你大哥和你父亲!”
有太医跪在殿门处禀报:“皇上,都准备好了。”
“恩。”重翼点头,然后起身走出殿外。
容烜正面色沉郁背靠殿门而立,见到重翼赶忙行礼:“皇上。”
重翼瞧他一眼,并未停步,只道:“容烜,好好照顾你弟弟。待他醒来,转告他朕准了。”
☆、第7章 剧情开启(三)
容澜再醒来时已经是五天后。他眨眨眼四周张望了一下,感觉阳光有点刺目,又闭上眼睛,在心里盘算。
他这是回了容府,这么说重翼放了他和容烜,那他那个游戏爹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虽然在皇宫里时容烜什么也没说,但他也不傻,重翼忌惮容家手握重兵,早想夺了容家兵权,他这么一搞,夜闯皇宫被抓现行,重翼不趁机收了容家兵权、迫害他那个当年叱咤疆场,如今在军中依旧威名赫赫的游戏爹才有鬼。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切!又是帝王之术!
容澜在心中鄙夷,又不免气馁。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怎么样才能博得重翼“心疼”的眼泪呢?想他都已经病成这幅模样,拿生命博君一哭了,那人也不过稍稍怜惜了一秒,有没有?
他正暗自神伤,听见有人走进屋子,便睁眼去瞧,阳光依旧刺目,光影变化里走来一个人,浑身镀了层暖光,看不真切。
“大哥。”容澜嘿嘿一笑,看不真切他也知道是谁。
容烜三步踱到床前,表情激动:“小澜,你醒了!”
“恩。”容澜点头,想了想问道:“大哥,皇上放了咱们出宫,那夜闯皇宫的事皇上是不追究了吗?”
他话音刚落,容烜还没来得急回答,就听到容申严厉的声音传来:“你还有脸问!”
“父亲,小澜刚醒,何况他已经知道错了。”容烜护在容澜身前。
“你给我让开!他不醒,我还没法罚他!”容申一甩手中家鞭,早有影子将容烜带到外室。
“父亲!”容烜武功再高,却也架不住五名影子齐齐出手,只得跪下为容澜求情:“父亲,您要罚就罚儿子!是儿子答应带小澜进宫的!小澜的身体受不得这个!”
事情发生的太快,容澜坐在床上愣了半晌才反应,他的游戏爹这是要打他。这可不妙!更不妙的是,他的游戏大哥这一次似乎护不了他。
他一边想着怎么躲过这一劫,一边觉得如果他是容申恐怕也要对自己这种儿子大打出手!自己一个人混账不说,还要拖全家下水。好在重翼也放了容申,不然他真要对容烜愧疚死了。
可这是游戏啊!游戏!他又不是圣母,他完全没有必要在意一个游戏角色的死活好吗?
容申拿着鞭子怒视容澜,他本无意真的对容澜用家法,不过想借机鞭笞一下总也冥顽不灵的小儿子,又碍于府中有皇上眼线,他还需谨慎行事。
却不料容澜一副神飞天外的模样,一丝接受家法的自觉和该有的担当也无,他不由怒从中来!手中家鞭狠狠一抽!
啪——!
“我容申一世英雄,怎么生出你这种无用子!”
“嗯!”容澜只感觉背上突然火辣辣一刺,他闷哼一声,瞬间冷汗涔涔,不再胡思乱想,咬牙望向容申:“你还真打啊……”
容申一鞭子抽出心中本还后悔,容澜的身体确实受不得家法,刚想上前去瞧儿子的伤势,没想到容澜竟是这么个反应。
啪——!又是一鞭抽在容澜腿上,“你给我起来!跪下!”
这一鞭隔了层被褥虽然没有先前那一鞭来得疼,却也着实够容澜再喝一壶,他将下唇咬得更紧,一手扶着床沿,一手扯住抽了自己两下的鞭子,小声道:“父亲,皇上已经不追究了,您不用打我演戏给他看。”
“你——”容申双眼大睁惊在原地,显然容澜的话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皱眉压低声音:“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就算在府里也不能乱讲!”
容申以为容澜方才小声说话是害怕被人听见,哪里知道容澜根本就是没力气大声说话,别说大声,就是小声此刻也有些力不从心。
容澜缓缓松开手中鞭子,趴在床沿上,后背狰狞一道鞭伤殷殷鲜红,“您老怒气也撒了,给儿子寻个大夫吧……疼……”
容申见向来张牙舞爪的小儿子奄奄一息趴在自个儿面前,就算天大的怒气也再发作不出,但他到底骨子里是严父,收了家鞭,转身吩咐:“容实,去请大夫。”
“是,将军。”管家容实慌张去请。
容烜已经奔入房中,“小澜,你怎么样?疼不疼?”
容澜抬眼冲他苦笑:“哥,我昏睡的时候父亲是不是也打你了?”
容烜搀扶容澜的手一顿:“大哥皮糙肉厚,不碍事。”
容澜忍着背上刺痛,轻声道:“对不起……”
他不得不吐槽这游戏效果做得也太逼真,被抽一鞭子简直疼到姥姥家,亲爹亲妈都要认不出了,容烜虽然只是游戏大哥,但也会疼的吧。
容澜想着想着渐渐意识模糊,他到底没等着大夫就又一次华丽丽的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