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是啊。”茯神微微侧过脸,“我不行?”
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轻描淡写的在他脸上扫过,但是茯神没有退缩——弗丽嘉最后的躯壳虽然不好用但是却拥有一张好看的脸,至少,经得起这些愚蠢的人类打量。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他就听见以诺言简意赅地说:“行。”
“她叫什么名字?伊丽莎白?”
以诺笑了起来:“你给她取得名字?”
以诺用手中的酒杯碰了碰茯神的,示意他喝,茯神犹豫了下,但是琢磨着这躯壳既然百毒不侵应该也不会对酒精有反映,为了配合以诺套出更多的话,他毫不犹豫的喝了,薄荷的味道,偏甜,还有一些其他的味他喝不出来。
像是女生喝的水果酒之类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想喝趴以诺有些难,茯神抬手又叫了两杯——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
“她也是生物系的?”新酒上来,茯神跟以诺捧杯,“既然是你的学生的话。”
酒液划过喉咙很顺,之后又很舒服的温热炸裂开。
以诺笑着摇摇头,口风很紧:“说了我不知道。”
“别害羞啊,”身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茯神舔了舔酒水都没办法湿润的干涩唇瓣,“我不会说出去的——她学生物的?肯定是,姑娘就是这样,很容易就为一些在学术或者技术上领先自己的男人所倾倒……噢,抱歉,当然不是说你其他方面就不好。”
“没关系。”以诺不急不慢,像个绅士。
“她肯定也对你的人工智能课题很感兴趣。”
“大概吧。”
“这也许是一个很好的蓝本,是吗?你这样认为吗?一个漂亮的金发碧眼女郎作为你的作品的模板?……比你看的漫画上那个还好。”
茯神眨眨眼,一把扣住了身旁男人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方的手背很冷,几乎和他一样,像是一具冰冷的躯壳。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强烈的困倦席卷而来,很快的他的身体就像是柔软的蛇融化在了吧台上,黑发年轻人眨眨眼,很快进入了酣眠。
“喝醉了。”淡定飘过的调酒师摇摇头一脸惋惜,“年轻人总是想要挑战高纯度混酒显示自己多威风厉害,真是傻。”
而从始至终眼神清醒的男人显得漫不经心地用手背推开了挡在两人中间的酒杯,调酒师飘过后,他垂下眼,看着那张面颊上浮现微熏红晕的年轻人……
“我说了我不认识她,”男人伸出指尖,飞快的在面前不省人事的人的鼻尖上点了点,笑着低声道,“而且,对我的项目很感兴趣的人似乎是你,如果非要我因此而做出什么蓝本设计,我大概会特意设计一个小小的漏洞,让我创造的人工智能是一个不胜酒力的傻瓜。”
他说着,仿佛被自己的想法逗乐,自顾自笑了起来。
然后他站了起来,将已经睡着的人架在自己的肩上。
“以诺,你今晚这就走了吗?”又从其他客人那儿飘回来的调酒师问。
“送只喝醉的小狗回家。”
“喔,”吧台后调酒师露出个暧昧的表情,“他是谁?”
男人笑了笑。
“我的学生。”
第一百章
茯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就像是一根始终紧绷的弦突然被放松,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愉悦——所有的烦恼仿佛都被暂时抛到了脑后,就好像回到了当初楚墨白那时候一心做研究打造试验体的年代,没有顾虑也没有烦恼。
非常单一的人生反而合适他这样天生就无趣的人。
耳边仿佛有人在嗡嗡地说话,但是说什么他根本听不清楚,酒吧很吵耳朵的音乐声压过了一切——他感觉到自己被人带着走了两步,真的是被人带着,因为这会儿他觉得自己的腿很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朵或者棉花上。
走路姿势大概很丑,很狼狈。
但是,很开心。
茯神嘿嘿笑了起来,这时候他身边的人又嘟囔了几句,然后那些嘈杂的音乐声就消失了,脑袋里嗡嗡嗡的各种噪音突然消失,茯神微微睁开眼茫然地看了下四周——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灯红酒绿,穿着热裤吊带背心的姑娘,短袖嘻哈裤的黑人,来来往往的人群,红绿灯,干净的街道,涂鸦……
而不是记忆中的冰雪覆盖,荒无人烟。
“这是哪?”茯神问,他转动脑袋,然后成功地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找到了唯一熟悉的东西,“以诺切?”
“以诺切是谁?能站稳吗,你这样抱着我没办法去拿我的车……”
“不能站稳,你扶着我。”茯神任性地说,“以诺切不是你吗?你的脑袋找回来了?”
“……什么脑袋?还有人能弄丢自己的脑袋?你有小众异教信仰?”
“什么?”
“不然谁会无缘无故给别人的名字后面加后缀?”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巧,我也是。”
男人淡定又耐心地和酒鬼进行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同时一脸冷静地看了看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一些向他们投来暧昧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看这会儿人事不清趴在自己身上的东方人——那有些苍白的皮肤此时因为醉酒后吹了冷风,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虽然满身酒味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但是在一些人的眼里,这大概算是不错的猎物目标。
以诺只用了大概十几秒就觉得还是带着这个拖油瓶去停车场比较稳妥,于是在大约五分钟之后停车场入口出现了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同时伴着时高时低的智障对话——
“这是哪?”
“停车场。”
“来停车场做什么?”
“我的车放在这,要回家当然要来停车场。”
“你的车?你哪来的车?你未成年怎么能开车?不要以为你现在长高了就不是小孩了,要开车经过我同意了吗?我不同意!”
“那咱们走着回家吗?”
“家?哪来的家?”
“我买的房子不叫家叫什么?”
“你还背着我买了房?!”
“……”
在停车场管理员迟疑的目光中,被打上了“未成年”“大概是长相老城”“同性恋负心汉背着伴侣买房”等各种标签的以诺带着他的学生来到一辆崭新的轿车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弯腰将肩上挂着的年轻人塞进去,他自己坐上了驾驶座长吁出一口气,发动车子的同时,一只手修长干净的手从侧面伸过来,摸了摸他的方向盘上的车标——
以诺:“?”
茯神:“冰底下挖出来的?小孩挺有眼光,还知道挑贵的车挖。”
以诺:“……”
将那个歪七扭八一脸怜爱地摸着方向盘说疯话的人摁回椅子上,顺势给他系好安全带(为了安全也为了不让他乱动),以诺发动了车子,在经过停车场管理员的时候,他体贴地在欲言又止的管理员面前停了下来,车窗降下,露出驾驶座那张面无表情的英军脸与停车场管理员对视几秒。
停车场管理员:“请问——”
话还未完全说出,一张打开的驾照证件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驾照上显示,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芳龄三十二,并且是具有十五年驾龄的老司机。
停车场管理员眨眨眼,三秒后那只手缩回了车中,然后在他的目送中扬尘而去。
……
茯神后来就又睡着了。
他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教育一下以诺切关于他私自从冰层里挖车出来开以及偷偷买房称呼它为“家”这件事,但是他实在是太困了,一旦决定了“睡醒再教育”这个决定后,就立刻倒头睡了过去。
后来他感觉整个人离开了地面,轻飘飘的像是为什么东西托起来浮在半空,耳边是沉稳好听的脚步声——
最后,他落在了柔软的像是棉花一样的床铺上。
他睁开了一只眼,周围的灯光很暗,他只能看见以诺切站在他的床边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于是茯神打了个酒嗝,又闭上眼,翻了个身,理所当然地命令道:“给我倒杯水。”
床边的人大概是懵逼了三秒来考虑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再用了又三秒感慨世界上居然能有酒前酒后性格差那么远的人。
第七秒他转身去客厅倒了杯温水,回到卧室,扶着床上那睡的不清不楚的人半坐起来,让他慢慢喝了水,待那人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他这才放下了水杯。
然后,男人站在床边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我把这孩子带回家了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躺在他卧室床上的人完完全全霸占了整张床,铺得整整齐齐的床被他睡的乱七八糟着暂且不提,重要的是他一个脑袋枕着枕头同时没忘记把剩下的另外一个抱在怀里——
完全是不仅要走自己的路还要让别人无路可走的模样。
“嘿,孩子,你得给我留一个枕头,”男人试图跟床上烂醉如泥的人讲道理,“不然你就得滚去睡沙发。”
回答他的是呼呼两声含糊地声音,虽然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个时候在以诺听来未免还是充满了嘲讽。
他抿起春,伸手想要去抢那个被黑发年轻人抱在怀中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