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端着水盆站起来。
顾南看着他，起身穿上拖鞋：“你不是还没洗么，来来来，我给你洗。”
孟玺愣了愣，愣怔间，顾南已经从他手中拿过了水盆，跑到卫生间换水后又出来，看到原地站着的孟玺皱起眉头：“愣着做什么，快点坐下啊。”
孟玺这才回神，在床边坐下，顾南放下水盆蹲下去，给他脱了鞋袜，双手握住赤丨裸的脚，稍稍一暖后再放入水中：“烫么？”
“不烫。”孟玺笑得很温柔。
顾南放下心，学着之前孟玺的样子为他按摩脚底，孟玺低头静静看着顾南的模样，慢慢的，眼底就有柔和的光点升起来，带着心里的温情，一发不可收拾。
上方人眼神的变化，顾小傻子一点没发现，直到他听到孟玺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南南，抬头。”
顾南抬起头，刚抬头，眼前一暗，唇边被温柔的吻覆住了。
这个吻很轻，很柔和，带着珍惜和爱护的意味，缱绻无比，孟玺细细亲吻着顾南，将自己心中的柔软和爱意一点点传达出去，顾南心里也是一片柔软，细细回应着他，一吻结束后两双眼睛对视着，都能从彼此眼眸深处看到自己的模样。
“喜欢你。”孟玺抱住顾南，用温暖的语气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喜欢你，好喜欢你。”
没有什么比这样更煽情，顾南听着，心里暖的不像话，也伸手抱住他，低低说：“……我也是。”
孟玺笑起来，手臂突然用力，顾南眼前一晃，再回神人已经陷入柔软被褥中，有着一双桃花眼的人在他上方温柔看着他，动作轻柔拂去他眼前的碎发：“可以吗？”
这种事情做就可以了问什么，顾南想。
这么想着，他皱皱鼻子，什么也没说，抬起手环住顾南脖子往下一压，闭上了眼睛。
他们这次在B市待了很久，顾南只庆幸两点。
一是孟老爷子很慈祥。
二是家里的隔音真心是不错。
又下了三场雪后，这年的年节也到了，老人家对过年很是讲究，早在过年前半月就开始准备，顾南跟在老爷子旁边雪了不少，某日跟老爷子一起做红豆沙，听到老人在旁边淡淡开了口：“我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从前我总是想着，我走了以后孟玺一个人怎么办，现在可好了。”
“至少他还有你，能陪他走过每个新年。”
这话说的太沧桑了些，顾南有点心酸，老爷子却笑起来：“欢喜时候你可别哭，别让孟玺觉着老人家在背后偷偷欺负你，这就不好了。”
顾南低下头，嗯了一声。
老爷子把红豆沙用布抱起来去水，没再说话。
转眼到了除夕，吃了年夜饭，老爷子笑眯眯拿出两个红包：“来来来，一人一个。”
孟玺笑着接了过来，顾南愣了一下，上前双手接过：“谢谢。”
孟老爷子心情很好，和二人一起看了会儿春晚，也觉着乏了，就先去休息。顾南和孟玺继续看了一会儿，快十一点的时候，外面燃起了烟花，相视一眼，孟玺伸手揉揉顾南的头发，二人就穿好了衣服，抱着烟花走了出去。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烟花，一样的人。
一小箱烟花很快放完，二人找了一个地方站好，孟玺伸手贴上顾南的脸颊：“冷么？”
“有点冷，但是开心。”顾南笑，伸手贴在孟玺的手背：“还没回来的时候，我想着以后咱们每年都要一起放烟花，现在看来，我到底还是幸运的。”
孟玺笑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顾南蹭蹭他：“嗯，你给我唱首歌好不好？”
“好。”孟玺纵容看着他：“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
孟玺想了想，很快，就有温柔轻缓的声音在顾南耳边响了起来。
是顾南从前听到过的龙族小调，温暖细腻，又带着些欢喜。
曾经孟玺还是应迟的时候，带着他腾入云霄驰骋天空时哼过，那时他也是用温柔的眼睛看着顾南，用顾南很喜欢的声音说：“这一次，传达的是与爱人执手的喜悦，通俗来说，就是秀恩爱。”
顾南看着孟玺，耳边的小调突然有变了，依旧是熟悉的模样。
而在这声音中，孟玺面对着顾南，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一个，是传达我想与你执手一生的信念，并且……”
他笑起来，低头与顾南额头相贴。
“并且，我愿意用灵魂守护你，一生一世。”
“我的顾南。”
语气和动作与从前无异。
在这个瞬间，孟玺的模样和从前眼睛蔚蓝的玄龙重合在一起，执着和神情从来没有变过。
他曾经给出的承诺，已经做到了。
顾南看着孟玺，眼睛带着温暖的弧度伸手抱住他，很紧。
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爱是怎样一种美好的心情。
年后，天气渐渐暖了起来。
同老爷子一起过了十五，顾南和孟玺决定动身回A市。
十五那天，吃的是孟老爷子做的元宵，手工做的元宵皮和红豆沙，外面是买不到的。顾南不怎么爱吃元宵，这个时候也吃了两碗，洗完后孟玺去收拾行李，顾南就跟着老爷子一起聊聊天。
孟老爷子这次没拖着顾南和他一起下棋，而是带着顾南去了自己书房。
进去后关上门，老爷子走到书桌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相册，对顾南招招手：“过来吧。”
顾南走过去，低头看着那本已经泛黄的照片，侧面已经磨损的很严重，看得出来是有人经常翻动的。
“这是……孟玺的？”
孟老爷子点点头，把相册放到他手里：“打开吧。”
顾南打开，扉页是孟玺很小时候的照片，照片边上是一行清秀的小字——纪念宝宝满月，愿他一生安平永远欢喜。
再翻一页，就是长大一些的孟玺，边上依旧是隽秀小字，这么一页页看过去，孟玺逐渐长大了，桃花眼很漂亮，总是弯着他，唇角柔和的笑意一直没变过。
陪他长大的还有隽秀的字体，一字一行，都是为人父母对孩子最温柔的心。
但这样的温柔，在孟玺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顾南往后一番，照片的男孩儿孤零零站着，桃花眼黯淡无光，嘴唇紧紧抿着，再也没了之前幸福欢喜的模样。
那曾经的隽秀字体，也不见了。
孟玺的父母在他十岁时遇难双双去世，顾南知道。
往后继续看，照片里的孟玺，再也没笑过，甚至有那么几张，顾南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和厌世的情绪。
和现在总是温柔笑着的孟玺，天差地别。
“拥有过温柔的人，失去时总要比旁人更苦些。”孟老爷子轻声开了口：“从前我以为孟玺再也走不出来了，还好，你出现了。”
顾南抬头看他。
老爷子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坐下：“大概两年半以前，孟玺回来，突然告诉我他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儿……那时候他才多大，也不过就是一个男孩儿而已，我自然不同意……他就在我外面跪着，那时候我以为是他因为失去了父母自甘堕落，不自爱，自然是看不惯，到最后实在不耐烦，就动了手。”
说着，他指了指墙边的拐杖：“那时候，也就是这样的拐杖，我抽断了三根。”
顾南心里一紧。
“那天以后他在医院躺了有三个多月，出院后又在我门外跪了一天，然后就离开了。”
“我大概半年多没见过他，然后那一次，我去A市找他，突然就看到他站在那里笑着。”
孟老爷子叹口气：“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我看到他笑，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顾南低下了头。
“那天我没进去，自己一个人回了B市，又过了几个月，是年节，他带了他亲手做的点心回来。”孟老爷子低声笑笑：“说的煽情点，那一次，我真的从他做的东西里面感觉到了憧憬和喜悦的滋味。”
“那天晚上我们在书房谈了很久，最后，他抬起头，用那双眼睛看了我很久，说了一句。”
“他说，爷爷，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不会再能喜欢一个人了。”
孟老爷子的声音传入顾南耳朵，除了感动，更多的是心酸。
之后孟老爷子又说了许多，从孟玺的小时候到失去父母那几年，再到后来，他对孟玺的事情做出妥协，看着他嘴角的笑容一天天比一天温柔，到最后，孟老爷子合上相册递到顾南手边，用很沧桑的语气说：“从此以后，我就把孟玺交给你了。”
眼前的相册很旧很轻，但无形的重量比什么都沉重。
这是责任。
顾南手轻轻颤抖起来，许久才抬起头，神情庄重双手把相册接过来抱在怀里，认真开了口。
“好。”
孟老爷子笑了笑，坐在桌后，摆了摆手：“好了，走吧，以后别忘记了每年多来几次陪老人家下下棋。”
顾南嗯了一声，抱着相册转身走了出去，开门，孟玺站在外面，眼角有些红。
顾南看着他的眼睛，片刻，轻轻笑起来，上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这年的冬天并不算寒冷，回暖很快，顾南和孟玺回到A市时恰好是黄昏，夕阳缓缓洒在路上，一片暖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