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流鸢长凝)

　　燕临秀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开口求燕临素一句，却不想，今日在情急之下，还是说出了那个“求”字。
　　如今她看着姐姐的侧影，燕临秀突然很害怕，害怕很快她会失去姐姐。
　　“阿秀。”燕临素突然低头看着她，眸光是难得的温柔，“姐姐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原谅姐姐。”
　　心，被什么狠狠一撞。
　　燕临秀不明白燕临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临素眸底的温柔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对着燕临秀冷冷一笑，笑得极为渗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故事~下章解开光明衙的一个秘密！


第五十八章 修罗秘闻
　　穿过殷墟南海, 从黄泉津西陆, 便是九墟之野。
　　这里放眼看去, 都是看不到边际的草海。微风吹动, 草木宛若波浪般翻涌，偶有几只鸟儿穿出草被, 又隐没在了草海之中。
　　“离荒以南，有九墟之野, 草海无边, 奇花异草隐没其中, 临海有渡口黄泉，生人勿近。”
　　这是《殷墟海纪》对九墟之野的描述, 东西二陆之人, 若无要事，是决对不会来九墟之野的。毕竟，这儿的草海之下, 藏了许多剧毒异兽，一不小心就会丧命草海。
　　光明衙的先祖为何会选这个地方落脚？其实燕临秀一直想问。
　　光明衙坐落在九墟之野的深处, 庄园四周布满了机关, 据说是为了防止外间的异兽爬进来, 也有说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人闯入光明衙。
　　栈桥九曲十八弯，穿过草海，通往光明衙庄园。这儿的栈桥可以让人迷失放行，彻底困死在草海之中。若不是自小在光明衙长大，燕临秀也一样会迷路。
　　远处, 光明衙雪白的庄园墙壁在草色中若隐若现，不时有乌鸦从庄园中飞入飞出。燕临秀自小就不喜欢那些乌鸦，不是因为聒噪，而是因为光明衙有个专门丢弃死人的乱尸冢。她不知道死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只知道那个地方是光明衙的禁区，一般是不会有人想去看死人，所以每日光顾那儿的只有成群的乌鸦。
　　虽然身为光明衙三公子，可对燕临秀而言，她倒是希望自己并不是光明衙的人。这儿虽然安全，却从头到尾透着一股刺心的凉意。虽然庄外欣欣草海充满了生机，可在燕临秀看来，这里其实算是荒无人烟的。
　　“光明衙”三个血色大字悬在庄园门口，庄园外挂满了黑纱与白灯笼，就连门外的两座饕餮石像上也缠上了白绫。
　　“三公子，圣女大人，你们终于回来了！”一个瘸腿的老人快步迎了上来，恭敬地对着燕临秀与燕临素拱手一拜。
　　“是父亲，还是大哥？”燕临素缓缓问道，语气波澜不惊。
　　瘸腿老人叹息道：“是庄主……”
　　“云叔，你说什么？！”燕临秀不敢相信听见的，她慌乱地问道，“我记得我走的时候，父亲的身体还是很好的，怎会如此突然？”
　　“三公子……”瘸腿老人云叔是光明衙的老管家，他欲言又止，看了看燕临素，最终沉沉一叹，“还是进来说吧。”
　　“我去看看大哥。”燕临素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燕临秀，她顿了一下，又对着云叔道，“云叔，从今日开始，你们就不要唤她三公子了。”
　　云叔点点头，对着燕临秀拱手一拜，“少衙主。”
　　“大哥才是……”
　　“阿秀，这是你该担的责任，玩了那么多年，你也该收收心了。”
　　燕临素说完，便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便朝着大哥燕临霸所在的别院走去——其实，光明衙中人鲜少看见少衙主，他一直都独居在别院之中。
　　燕临秀满心混乱，父亲虽然严苛，可总归是她血脉相连的父亲，她不可能对父亲的死无动于衷。这段时间，实在是变故太多，多到燕临秀的眼泪都来不及流下，便要先接受这一切的结果。
　　走到老衙主停放灵柩的地方，燕临秀“扑通”一下，跪倒在了灵柩前，眼泪噙在眼眶之中，却是怎样都没办法流下眼泪来。
　　“父亲，秀儿回来迟了……”
　　“少衙主……”
　　“云叔，大哥还在，我不是少衙主。”
　　“唉……”
　　云叔突然沉沉一叹，他看向了一旁的另一口棺材，道：“只怕，也是这几日了。”
　　“你说什么？”燕临秀红着眼眶定定看着他，“云叔，你说什么？”
　　云叔点燃三柱清香，递到了燕临秀手里，“少衙主，我想，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
　　燕临秀万万没想到这光明衙中还藏着什么秘密，她看着云叔恭敬地对着灵柩三拜之后，他拉开了帘子，帘子后是历代光明衙的燕家族人。
　　老衙主这一代子息最单薄，娶了家里十多个丫鬟，结果只生下了七个孩子，仔细算算，其实就只有大哥燕临霸一个儿子，其他都是女儿。
　　“少衙主，你听过殷墟海的七大圣物么？”
　　听见云叔突然问她，她揉了揉眼睛，认真地回道：“听过。大云皇族有长生杯……”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心不由得狠狠一揪，忘雪，只怕这一世都不会原谅她了。
　　“嗯？怎的不说了？”云叔发觉了燕临秀的失神。
　　燕临秀涩声道：“还有可起死回生的往生骨笛……”
　　小桃，不知这会儿好不好？
　　云叔又发现燕临秀呆了呆，他摇头道：“老奴知道，少衙主这几年在外逍遥，可从今日开始，你要收收心，专心练武了。”顿了一下，他又道，“衙主临终前给你准备了二十名丫鬟，衙主说，燕家子息太薄，所以希望少衙主可以好好开枝散叶，多留些后人。”
　　燕临秀的身子猛地一震，“父亲才走，我哪有心思娶亲？”
　　即便是可以娶亲，她又怎能开枝散叶？
　　她不是男儿，她是女儿身啊！
　　云叔脸色一沉，突然变得有些阴冷，只听他沉声道：“少衙主，你必须多生几个孩子。”
　　“为何？！”
　　“因为光明衙世代守护着一个圣物，修罗戒。”
　　燕临秀也听过这个圣物的名字，相传此戒一旦持有，武功便会倍增百倍，一人可挡千军万马。
　　怪不得当年大晋皇族仗着皇蛊来袭光明衙，一样铩羽而归，原来是先祖有这样的圣物在手。
　　可是，为何跟多生孩子有关呢？
　　“正邪其实只有一线相隔，修罗戒也算是七大圣物中的邪物之一了。”云叔说着，他的眸底突然出现了惧色，“谁戴上了此物，谁便是天下第一人，不，只能说是天下第一邪魔，无血不欢。”
　　燕临秀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所以……父亲……父亲他？”
　　“少衙主，你说说，光明衙的内功心法叫什么？”
　　“归尘诀。”
　　“这是天下最纯的一门心法，越修炼此法，人便越善。当年光明衙先祖得到了修罗戒，未免此戒落在恶人之手，为祸苍生，于是先祖便将修罗戒戴了起来，想要用毕生纯善心法净化此戒的戾气……”
　　“成功了，是不是？”
　　“算是成功，也算是不成功。”
　　云叔回头定定地看着燕临秀，“燕家一脉的血液，是这世间唯一可以压制修罗戒戾气的东西，所以每代衙主或者光明圣女，都会终生带着修罗戒，用自己的鲜血克制戾气。”他顿了一下，沉声道，“只是，毕竟都是肉体凡胎，武功修为高的，可以多压制几年，武功修为低的，也就是一两年就去了。”云叔摇了摇头，“少衙主，从你记事开始，有没有发现衙主老得很快？”
　　燕临秀一直以为，那是父亲痴迷武术，所以才会少年白头，却不想竟是因为修罗戒？！想到这里，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云叔！那修罗戒在哪里？”
　　“衙主一身淳厚内力，终只能压制修罗戒十八年。”云叔慨声轻叹，“少衙主在数年前便戴上了修罗戒，强撑那么多年，只怕也要到头了……”
　　“所以，你们说大哥病重快不行了，其实是因为他戴了修罗戒！”燕临秀终于知道，为何大哥在数年前突然把自己关在了别院之中，原来如此！
　　可很快的，燕临秀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姐姐！
　　在整个光明衙看来，燕临秀是最后的男丁，她必须做光明衙衙主，而压制修罗戒的使命，便只能由光明圣女燕临素完成。
　　戴上此戒，便注定是死！
　　怪不得……怪不得……
　　“阿秀，姐姐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原谅姐姐。”
　　其实并不是姐姐变了，并不是姐姐心狠，而是从姐姐来寻她开始，姐姐便已打定了主意，戴上修罗戒，继续守护阿秀。
　　她燕临秀那么多年的逍遥岁月，竟是由父亲、大哥、姐姐用命给她撑起来的！
　　“佩戴修罗戒之人，若是在修罗戒摘下之前断了气，那修罗戒便会将此人当做寄主，把此人变成一具杀不死的行尸走肉，为祸苍生……”云叔重重地拍了拍燕临秀的肩头，“修罗反噬，人间炼狱，光明衙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少衙主，您该扛起光明衙的责任了。”
　　“姐姐！不！我……我……”燕临秀如被雷击，她蓦地站了起来，惊惶地摇了摇头，“我不能让姐姐胡来，她比我更适合做光明衙的衙主！修罗戒，该我去戴！我要阻止她！要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