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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不是朕要谈恋爱 (壑舟须臾)



睹物思人。

但他更常看的,还是这阁里的画。

仕女图、芍药图、传更图……只要是他的真迹,全都收入阁中。是以坊间一卷谣传是林卿云幼年习作的画轴,都被炒到了黄金万两。那副画出售之日,他也曾微服私访到场观摩。

一眼便看出那不是真迹。

他于丹青一道,确实没有太多天分。近来风头正劲的七大山人,他便察觉不出半点好来。

唯独那人的画,每一副他都能细细品咂。

他看出画仕女图时,那人还是个恃才傲物的青年。顾盼睥睨,只觉天下再无敌手。

芍药图之时,已多圆滑,曲意迎逢却不让人生厌,当今只独这一份了。

传更图……画传更图时他也在场。画轴正中央那一大块墨团,评家只说是林国手匠心独运,铸千古未有之范。他每每听人如此吹捧,便觉好笑。那分明是他有意捉弄,从后遮住了那人的双眼,这才弄翻了砚台,洒了一纸墨。小一些的墨点,都被那人巧意遮盖了。中间那块两寸见方的,是在是遮挡无法,只能留着。

那人对自己严苛得很,原本不想留下这幅有明显瑕疵的画作,是他劝了又劝才留下的。

那时自己是怎么说的?

留着吧,看到它你就会想起我。

是这样吧?

赵拓在九层阁楼之上漫步,觉得这里收的画还是太少了。那人虽称国手,却对丹青没有多大热情。留下来的画作,才寥寥数幅。

叫他怎么看得够?

对着第九层供着的唯一一副画,皇帝忽然笑了。

这是他最爱的一幅画。前些日子立的密诏里,点明了在他死后,这副画要随葬皇陵。

满纸嫣红。

画者的爱恨那么鲜明,都快要从画纸上满溢出来。

爱多,恨少。

坊间传言,这幅画中间的妙龄女子是先帝那位昭仪,而角落的爱而不得者,正是方登基便亡国的少帝。

但赵拓知道,中间的那个人是自己。

眉眼再相像的两人,在一位国手眼里,也绝不会混淆。林朝画的,不是那位断送了前朝江山的杨昭仪,是他。

那角落的人是谁。

是谁怀着爱而不得的心情画下这幅画。

“我当你是想着我。”

“我也想你。”

赵拓将画从墙上揭下,铺开,在画卷右上角的留白之处,提笔写下一行小字。

两情若是久长时,应自在朝朝。

第65章 天师列传01

无忧路丧葬一条龙服务。

硕大的漆红标题,配着白色素地木板,斜斜悬挂在门店外边,醒目,应景。

林朝无聊地把地方小报翻得哗哗作响,像是想和老式摇头电扇比一比谁的动静更大。

七月底的天气,开这么个动力不足的电扇,也就只剩下点心理安慰的作用。旁边一家五金店门口的空调外机嗡嗡作响,孜孜不倦地把热浪送进临门疙瘩大的丧葬店中。

林朝觉得自己一上午灌下去的败火菊花茶,都从毛孔中一点不留地淌了出来。

“陈哥!”

他嚷了一嗓子。

五金店老板陈根生没有应声。

“陈——哥——”

林朝一边嚷,一边从桌子底下抽出根钢管,从门中探出半个身子,啪啪地敲在对方的空调外机上。

“唉来了——”

陈根生端着个饭碗就跑了出来,因为担心自家的空调外机被人给拆了,他差点跑掉只拖鞋。

“是你啊。”陈根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朝一眼,他还当是街上那群十几岁出头的毛孩子捣鬼。

林朝收了钢管,笑道:“陈哥,你说你这空调外机,能不能换个地方摆?这热风一吹,都灌到我店里了。”

林朝说着双手张了张,形象地演示了一下风的走向。

陈根生道:“我这空调外机哪里是说换就换的?”

虽说做生意的人都习惯了笑脸迎人,但他对这么个临门的小伙子还是没多大好感。哪一个做生意的人,会对边上开丧葬店的人有好感啊?

晦气!

要不是看在这片街角的店铺店租便宜——虽说便宜的原因似乎是风水有问题——他早就搬走了。

说起来这个小伙子也是蹊跷。

年轻力壮的,干点什么不好?而且据陈老板观察,这人从早到晚就没迈出过店门一步,总是呆在屋子也不知捣鼓什么。饭菜不是叫的外卖,就是吃些另外一个隔三差五会来的小年轻送的面包泡面。就算防贼,也不是这么个寸步不离的防法吧?

陈老板还听说了,街尾的郑大妈有一天早起去跳广场舞,路过丧葬店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然后红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门缝里钻了出来,然后哗的一下就钻到门口槐树里去了。差点没把老人家吓得栽倒在地。

从那以后,因为觉得对方年纪轻轻一个人生活而生出来的一点同情,都不见了。

林朝不知道陈根生已经在短短几秒钟内回想了他来到无忧路的一生,犹自挤出个大大的笑脸:“不用换不用换,就挪个位置,费不了多少工夫。”

陈根生被火辣辣的太阳烤的烦闷,摆手道:“那不用钱啊?”伸手一抹额头的大汗,甩了林朝一脸,便往自己的五金店中走去。

林朝自己也是满头大汗,也不再乎被多甩了这么几滴了。他站在门口,和空调外机的接触来得更为亲密,没撑多少时候就缩回小店了。

里面好歹还有台电扇呢。

林朝歇了一会儿,等稍稍凉下来一些,继续低头吃没吃完的泡面。等面条带汤水都喝进了肚子,他又出了满头大汗。

“羡慕啊羡慕……”

他通过小店的玻璃窗,看向门外车道上飞驰而过的汽车,想象着里边坐着的人该是如何如何清凉。

汽车很快绝尘而去,林朝的视线便落在了不会移动的一棵大槐树上。

那棵槐树有两人合围那么粗,夏日时枝叶茂密,常见无处可去的流浪汉缩在树荫底下乘凉。据说也颇为凉快。

可惜,林朝就连走出店门几步,到槐树底下坐坐,也做不到。

他当然不是瘸子,只是走不出这个五米见方的丧葬店而已。

正午很快过去,太阳开始西移。

槐树的阴影也从短短一茬,扩大到了勉强能站下一个成年人的长度。

林朝将泡面盒子扔在脚边的垃圾桶里,拿出一本古卷,随手翻了两页。

槐树的阴影动了动。如果定睛去看,便会发现那原本清晰的阴影轮廓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而被树荫覆盖的区域内,空气中似乎弥漫起一股薄薄的白雾。

盛夏的正午,哪里会腾起白雾?

林朝见怪不怪地对着槐树下逐渐显形的鬼魂招了招手:“又见面了~”

在他的眼中,槐树底下的根本不是一团白雾,而是一个模糊的男人——男鬼——的身影。

用旁人的说法,这叫开了天眼,听起来是好大一副神通。但这只是他们天师界的基本修养。否则一个连鬼在哪里都看不着的天师,还能有什么作为?

鬼也伸出手和他打了个招呼。因为不能越出树荫的范围,它的动作非常小心,幅度也不大。

林朝意会了。

一整个下午,林朝都在翻着记载修炼法门的古卷。而鬼就在隔了五六米的槐树底下,静静地注视着这个被困在丧葬店中的天师。

六点十七分,槐树的阴影越拖越长,终于触到了丧葬店的门槛。

五六个小时没有任何动作的鬼,在树荫与店门阴影相碰的那一刻,飞快向店中走来。

抬腿落脚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在林朝看来,它简直是飞过来的。

“比昨天又早了几分钟。”林朝看了看表道。

鬼站在门边,静静看着他。门口悬挂着一个朱砂写就的辟邪符,它不能越门而入。

林朝走到门口,把辟邪符摘下。

鬼就在他身边不到半米的距离内徘徊,因为畏惧那道符纸而不能靠得更近。

林朝把辟邪符收到一个墨黑玉质盒子里。这盒子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据说能隔断一切符纸的效力,是储存上好秘符的灵器。可惜被他个不肖子孙用来放这根本不入流的辟邪符。

辟邪符一被收入盒中,鬼便缠了上来。

林朝仿佛整个人浸入了冰水之中,一阵爽快。

“要是你能早一些过来就好了。”鬼因为身上阴气重的缘故,哪怕在三伏天也冒着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寒气。抱在怀里,简直像是揣着活动的冰柜,怎么看怎么舒坦。

可惜等鬼穿过阻隔来到店中,都是傍晚时分了。盛夏午后最难熬的那一段时间,还得他自己顶着。

鬼专心抱着他,在脖颈上吹了两口气。

“碰到光……会痛……”

鬼的声音沙哑,吐字不甚清晰,但林朝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鬼只是个被缚在槐树上的新鬼,身上没什么怨气,能力自然也弱。一道小小的辟邪符就能镇得它不敢动弹,如果真要它顶着太阳跑到店内,估计没跑几步就会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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