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钦抬头一看,竟然是一条碗口粗的蛇,盘踞在树枝上,一双冰冷的蛇眼望着他们,从目光中迸发出危险的信号。
萌神见到这条蛇时,脸色都变青了,林文钦向来相信萌神有一种神奇的判断力,如果萌神怕了,那么这条蛇一定有剧毒。
林文钦一看这蛇像是要发动攻击,而他们与蛇之间的距离太短,显然很难逃得过,就把萌神往远处山谷的出口处猛地一甩:“你先走!”
林文钦却没能轻而易举地把萌神甩出去,因为萌神的小身影在他的注视下竟然如一阵青烟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黑色的小狗。
林文钦有些疑惑。这的确是狗吧?
他以前七岁时候,晚上在林家附近散步时也见过类似的一只,虽然现在记不清相貌了。
这只小黑犬不依不饶地窜起来,咬住了林文钦的手,而上方的大蛇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窜下来,向林文钦发动袭击。
林文钦现在两头不是人,只好硬着头皮往山谷出口跑。
他当然比不过蛇的速度,那蛇在谷中窜得飞快,林文钦一只手上还挂着咬住他不肯松口的小黑犬,另一只手抱着大泰迪熊,掌握不好平衡,眼看就要被追上。
他横下心来,抡起泰迪熊朝大蛇砸去。
那蛇闪躲得也忒快,林文钦怎么拍打都没能得手。
他知道这只是一时拖延时间的伎俩而已,关键是给小黑犬脱身争取时间,哪怕他很快将要进入毫无胜算的赤手空拳阶段,他也在所不惜。
小黑犬却没按他所想的那样乖乖跑远,反而跃跃欲试,也想在这场搏杀中掺一脚。
林文钦知道这小家伙的牙齿根本不足以跟那条蛇对抗,便趁着小家伙蓄势想扑向大蛇时,拎住小家伙的后颈把它提溜起来。
这次他终于得了手,小黑犬被他甩得远远的。
“别回来!”林文钦在这时候已经被蛇连咬数口,鲜血喷溅,但他仍不信邪,始终想够到那蛇的七寸。
终于,他的孤注一掷有了结果,他使出浑身力气掐住蛇的七寸,使其落入下风无力反抗,然后使劲举起它,甩在锋利的岩壁傻上。
把蛇摔了数次之后,林文钦用脚狠命踩爆蛇头,将蛇扔往远处,这才发现浑身乏力,眼冒金星。
他瘫软在地,发现自己的手脚正在不停地颤抖,眼前发黑,渐渐不能视物。
在最后的一刻,他能感觉到小黑犬跳到他手边,呜呜地哭叫着,用小舌头舔他那沾满鲜血的手心。
林文钦虽然不知道他家萌神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但他怀疑萌神是成了精的,或许萌神曾给他说过的那只被母亲放弃乃至杀害的幼狼,便是萌神自己。
林文钦的思考能力已经快要完全丧失,他聚集起最后的力气,安慰对方道:“别难过,以后你还会遇到像我这样傻乎乎的人,虽然在生理上无法成为你的亲人,但至少能称得上你的家人。”
林文钦的手指缓缓地往外松开,再也没能握起来。
他手边的韩晔跑去把破败得不成样子的大泰迪熊拽过来,靠在他身上,想要借此唤回他的意识。
可是,无论是韩晔的凄声哀叫,还是那只已经破到卖不了萌的大泰迪熊,都没能让青年睁开眼睛。
韩晔的身体正在消失,它仿佛被当初把它送来这个未来世界的力量所拉扯着,即将被送回原来的地方。
可它舍不得让青年的身体在这样的地方腐朽,所以它用爪子抓住大泰迪熊,想抵抗这股力量。
它化成人形,想抱住青年,却还是被那力量送走,只带走了手中一片沾满青年鲜血的破棉絮。
*****
20岁的韩晔睁开眼睛,见到的就是林文钦倒在血泊之中的景象。
他蹲下来,探查不到林文钦的鼻息。
他已经不再是幼年时那个惊慌失措的自己,他知道,林文钦作为自然的产物,如果死了,必定灰飞烟灭,从别处重新孕育自己。而林文钦现在虽然已经没有气息,但身体还在。
韩晔将林文钦的伤口处理完毕,坐在旁边等待着。
林文钦被蛇咬伤的地方已经发黑,想必毒液早就蔓延到了全身,无药可救了。
姗姗来迟的燕别秋,预示着韩晔所等待的曙光的到来。
燕别秋是韩晔的长辈,韩晔从来不去过问燕别秋的自由,也从不去要求燕别秋为他做些什么。而燕别秋这人虽然固执而迂腐,却总不会令他失望。
燕别秋查看了林文钦的情况,嘴角噙着一抹揶揄的笑意:“你觉得他还能不能死而复生?”
“我认为能。”
“这话的底气从哪儿来?”
“我是狼王,他是我的人。”
“哦~”燕别秋用三根手指捏着下颌若有所思,“你对流窜在他体内的属于你的毒素很有自信么?”
“我相信,我从他小时候起,就守护着他。”
“是嘛?”
虽然燕别秋只是笑笑,不再说话,但韩晔知道燕别秋明白自己话中所指。
实际上林文钦从七岁起,就跟韩晔建立联系了,只是两人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将这种联结加以实现。
管家在妄图与林文钦联结时失败得如此彻底,其深层原因是林文钦早就有了正式的主人。
在等待林文钦苏醒的过程中,燕别秋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跟韩晔交谈:“你的泰迪熊已经寿终正寝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想了想觉得有趣,不由得笑出了声:“一个大男人,把一头玩具熊看得那么重要,也是世上难找。”
韩晔斜了燕别秋一眼。
“林文钦没有快乐的童年,”韩晔心里虽然对燕别秋有想法,但还是严肃地回应了燕别秋的调笑,“自从我在福利院里见到林文钦,我看得出他很喜欢我手上抱着的泰迪熊玩偶。但是因为我没有敞开心扉,所以一直没能把泰迪熊送到林文钦手上。”
燕别秋强忍着笑意:“好的你继续。”
韩晔不知道燕别秋究竟在笑些什么,便继续叙述:“我那时每天都抱着林文钦缺少的东西,像足球、积木、水枪,都比福利院里其他人手上拿的更值钱。只可惜,我唯一送给他的东西,是我毫不考虑他人感受所做出来的半生不熟的包子。林文钦为了帮助我才吃了那些包子。那时候他一脸受伤、失望,却竭力想要原谅我,那样的表情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燕别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挺傻的。”
“为什么我那时候不懂事?林文钦一直想要迈出接近我的步伐,但我什么都不敢给他。后来林文钦长大了,住进我家,我终于把想给他的给了他,但他已经过了喜欢玩玩具的年龄了。要是可以早一点告诉他,我也是喜欢着他,告诉他我决定这辈子都要把他放在身边,那该多好。”
“你确定他喜欢玩玩具?”燕别秋反问。
韩晔终于发现燕别秋的神色不对劲,他转过头,就看到林文钦的眼皮跳了跳。
他伸手擦了擦林文钦的脸,把落在林文钦脸上的灰尘拂掉:“听到了?”
林文钦睁开眼睛的过程,似乎经历了一个世纪。
而韩晔在那之后,却感觉自己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等待的时光。
*****
周末,张瑾带着那位姓段的青年来韩晔家做客。
张瑾跟韩晔之间没什么可谈,倒是林文钦跟那青年交谈甚欢。
据陈双谏说,燕别秋近来弃医从商,最近已经成了大忙人,但毕竟张瑾是个危险人物,燕别秋为了以防万一,今天还是跟了来。
燕别秋低头用手指戳着手机屏幕,偶尔抬头揶揄几句:“张瑾,你家宝贝看起来很弱势啊。”
林文钦急得想给燕别秋呼巴掌,燕别秋真的不是来激化矛盾的?
没想到张瑾竟然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那只是表面现象,我在家不知道被他治得多服帖。倒是林文钦,虽然看起来防身技巧不错,但身手实在差得太多。我反而替林文钦担心的很。”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弱,”韩晔替林文钦辩驳道,“如果我需要天空,那他就会成为我的天空。我的天空会打雷下雨,但它永远是保护着我的天空,而且永远也不会坍塌。论心理素质,林文钦比我强。他做的最勇敢的事情就是喜欢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始终如一地喜欢我,这是没有一个人敢做到的。”
姓段的青年接茬道:“我认为,林文钦至少比张瑾勇敢。张瑾曾经那么喜欢我,但竟然为了性别而退缩过。说真的,如果他以后有任何出柜的迹象,我会毫不犹豫地甩了他。”
林文钦为在座的几人倒了茶,立在窗台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他家的萌神再也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少爷的表哥张瑾虽然容易冲动,但也是个明白人,而且现在被人管束,也变得更像个有担当的男人了。家族里有了这俩表兄弟联手出马,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跟他家的萌神从漫长的深渊里挺了过来,学会了珍惜彼此,少爷的暴脾气也收敛了许多。
林文钦问过萌神,当萌神被传到小时候去的时候,做了些什么,萌神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