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三声音非常大,“没有!”
卢栎放下手里的茶,声音淡然,“你说谎。”
吕三瞳孔微缩,“你……你又是谁!”
“你眼神游移,身体僵直,肌肉紧绷,舔唇……你嘴唇发干,手心出汗,你很紧张,因为你说了谎。”卢栎拍拍手站起来,“你也不必狡辩,事实前面,狡辩无用,我就来与你说说,你是怎么杀害王富的。”
卢栎看了看张勇,张勇点头鼓励,他上前两步,开始朗声说话。
“王富之妻陈氏,体纤,柔弱,经常受虐打,非常可怜,你偶尔看到,心起怜惜……”
吕三眼睛瞪大,气愤地指着卢栎,“你如何能随便毁人名誉!陈氏性烈,如何会与人通奸!”
王陈氏亦立刻跌倒在地,嘤嘤哭泣,“求捕爷做主,妾身没有对不起我夫啊……”
“有与没有,事实说话。”卢栎冷笑,指着外面墙头,“吕三,你可知道,你跳墙时留下了脚印?”
王陈氏立刻高呼,“我家的墙头,只有我夫跳过!”
“是,你夫王富的确经常跳,但还有一个人也跳过。”卢栎指着吕三,“你知王富经常跳墙,你与他脚大小相似,便觉无需处理痕迹,却不知你鞋底沾的东西,与王富并不一样!”
“你若没跳墙,王家墙头的白蒙纸从何而来?白蒙纸质脆,透白,价低,唯一用处便是做纸扎,这方圆几里,除了你一家,还有谁做纸扎!”
吕三梗着脖子,“许是王富去了哪里沾到的!”
“捕快们查问过,王富的交际圈子,没一家办丧事,就算有,那白蒙纸新鲜生脆,明显是新沾上的,”卢栎下巴微抬,眸里满是冷光,“昨夜有雨,后半夜才停,而那白蒙纸未有湿溻,显是雨停了之后才沾过去的,吕三,我且问你,王富的尸体现在还在义庄呢,他是怎么死后爬自己家的墙头的?”
吕三有些慌乱,仍然否认,“那有可能是别人爬的!”
“是么?”卢栎微笑着看王陈氏,“除了吕三,你还有奸夫?”
王陈氏嘤嘤哭泣,冲张勇磕头,“小妇人没有……求捕爷明察……”
“你也无需否认,我自会一条条说个清楚。”卢栎回头再看吕三,“你怜惜王陈氏受苦,可求一阵后未有得手,你便嫉妒王富有此娇妻不知珍惜。时日渐久,王陈氏虽未与你,但态度略缓,你大胆夜会,王陈氏并未推却,你便想劝说王陈氏与王富和离,好成你二人之事,王陈氏未肯,你心里便起了更强恨意。”
“你可能还私下暗示过王富,愿意给些银子,求王富放过王陈氏,甚至与其打过架,可惜王富都不肯。便是如此,你也没想杀王富,但那夜王富酒醉,歪歪斜斜走在河堤,眼看着就要跌入水里,周遭又无人,你便觉得机会来了。你顺手将其推入水中,用你做纸扎绑好的‘丫’字形竹竿狠狠按住他的脖颈,使其不能露头,活活溺死。你从头到尾避免与王富接近,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王富仍然从你身上扯下一段布条——”
卢栎看了眼瘦高捕快,瘦高捕快从外面取了件衣服进来,“吕三,这是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衣服,经你徒弟证实是你之物,左袖处有一条撕痕,料子形状皆与死者手上布条匹配,你还有何话说!”
吕三瞪着衣服,呼吸急促,半天没说一句话。
卢栎看向微微摇头一直否认的王陈氏,“至于你,你是个聪明人。你之言行过往,为何请官立案,需要我替你说么?”
第13章 手段
王陈氏立刻眼泪下来了,伏在地上哭的哀恸心伤,连喊冤枉,“我夫虽性子急躁,但我二人感情极好,我夫枉死,小妇人日夜悲痛,只为寻到凶手为他伸冤……如若捕爷证据确凿,非说吕老板是凶手,那与我夫事前打架的有钱少爷——”
她指了指沈万沙,嘤嘤哭泣,“他不是,小妇人也无话可说,可若污我清白,小妇人却是万万不能受的……”
她跪着的姿势标准秀美,尽管有些年纪,眼角细细纹路也并不影响她的风仪,非常耐看。她还哭的极为悲痛,极为真切,令人闻之凄凄。
站在王家院内观看的街坊四邻几乎面上俱有可怜之色。
唯沈万沙不高兴,睁圆眼睛瞪着王陈氏,这女人话中之意,还是指他杀了王富!还企图用话哄骗众人,同情于她,引导舆论风向!
张勇亦有些扰心,看了卢栎一眼,卢栎冲他们点头示意没事,袖子微微一甩负在背后,“王陈氏,你说你清白?”
王陈氏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眼泪蒙蒙地看着卢栎,声音带着一股坚韧,“妾身愿以死明志!”
跪在地上的吕三也大声反驳,“我与陈氏并无龌龊,还请捕爷不要偏听偏信,误伤于人!”
“很好……”卢栎微眯了眼,脊背挺直站在厅中,如青松秀竹,声音清朗,“王陈氏,我问你,王富是否经常打你?”
王陈氏头微垂,“是,但是……”
“最近有没有打过你?”
王陈氏面色微红,半晌不说话,在院外围观的寡妇孙氏便替她答,“有!五日前还打过一次!那声音惨的,我都忍不住想出来帮着揍王富了!”
卢栎看向地上女子,“可有此事?”
王陈氏深深垂头,似有些羞臊,“……有。”
“王富都打了你何处?”
王陈氏咬唇不语,看起来很难启齿的样子。
吕三瞪向卢栎,“女子隐私你一个大男人如何能问!”
“也是,”卢栎看向张勇,“便请张叔请个稳婆过来,帮王陈氏验伤吧。”
此话一出,王陈氏抬了头,“我夫之死与我身上有无伤痕有何关系,捕爷无需多此一举!”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张勇冷笑一声,刚想喊人去请稳婆,孙寡妇就举了手,“我就是稳婆!”
立刻有乡邻为证,“是啊,我家那小子就是孙大娘接生的!”“孙大娘手艺极好,就是附近人不多,才兼做豆腐生意!”
卢栎微笑看向孙寡妇,“如此,便有劳大娘了。”
孙寡妇见卢栎人俊笑美,手掌一呼扇,“不值什么的!”笑呵呵地带着王陈氏进屋去验身。
一会儿后出来,卢栎问,“王陈氏身上可有伤?”
“有。”孙寡妇回答很干脆。
“何处有伤,什么样的伤?”
这次孙寡妇答的就没那么脆生了,“只有女子……那什么时……会有的伤。”
“哦,房事之时。”卢栎面不改色,“伤可重?”
“并不。”
“其它地方可有伤?”
“没有。”
卢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陈氏,又部孙寡妇,“大娘在此住了多久?王富娶妻之后,与他们为邻时间可长?”
“我嫁到这都快三十年啦,王富娶这媳妇,我一路看着的。”
“那好,我问孙大娘,王富打妻之事,何时开始的?”
“一成亲就有,王富脾气上来,手可狠,打的人身上没一块好皮,门都不敢出。”
卢栎又问,“那近些年呢?大娘只听到王富打人动静,可还曾见过王陈氏身上有伤?”
孙寡妇想了想,突然静下来,深深看了王陈氏两眼,“少爷这么问,我倒是想起来,虽然动静还有,但王家的这几年身上没伤了。”
“王陈氏初初嫁过来之时,是否衣衫颜色深旧,样式落后,头无钗环,说话声音略小,时常弓背,姿态畏缩?近些年来,虽仍然柔弱纤细,但衣裳越来越好,首饰越来越新,有需要帮忙时会主动开口了?”
孙寡妇猛一拍手,“还真是!头几年那可怜劲就甭提了,这几年好了很多,懂得求人了!”
王陈氏听着卢栎一个接一个问题,突然心跳很快,手紧紧搅着帕子,下意识摸了摸头,想把头上的银簪子拔下来,不期然对上卢栎似笑非笑的眼神,差点惊的往后仰倒。
卢栎冲王陈氏笑了笑,“真是女子猛于虎也。王陈氏,你最初嫁给王富之时,吃不了少苦。可你聪明,一边默默忍着,一边施展水磨工夫,引的王富对你上了心。你慢慢改变了王富,哄着他将家里银钱交给你,”他指了指之前搜出来的精致银箱子,“就放在你的嫁妆箱里,妥贴收着。你还不忘时不时给王富点甜头,表演一番他最喜欢的戏码。”
“王富之前对你,是真打,后来……是你引导的戏吧。听起来像是在打你,其实是在行特殊激烈房事,甚至让你打他,我说的可对?”
王陈氏涨红了脸,“没……没有……”
“你把王富拢在手里,得了他所有银钱,并所有秘密,这个家里,从此你说了算,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觉得这样没意思,便再一次施展魅力,勾引撞上来的吕三。”
吕三大叫,“没有!我与陈氏并无私情!”
卢栎不理他,继续看着王陈氏,“你最明白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勾引吕三,却没有让他得手,反而欲擒故纵,做出疏离的样子,勾了吕三……至少有半年。这半年来,吕三越来越把你放在心上,对王富的忿恨也越来越多,直到时机到了,杀害王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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