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略微沙哑的男声响起。
“都围在这里吵什么,当本少爷死了不成。”
“啊,少爷醒了!”桃红色裙子的女孩率先围了上来,想过来察看他的情况又不敢越矩,只得一脸担心的揪着帕子。
床上男人慢慢支起了身体,黑发泼墨般滑下他肩头,绵软的中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了两记精致的锁骨和精壮的胸膛,此刻不耐烦的微挑着眼,眼角那颗绯红泪痣熠熠生辉。
“怎么不继续吵了?”他眉峰微挑,目光冷彻,“这就是你们习的规矩?”
那些莺莺燕燕都僵在了原地,片刻后那个黄衣女子才一跺脚,气恼的扭头就走。
她三寸金莲还未移至门前,那扇描金的大门从外向内缓缓开启。
伴随着光线进来的是一个老妇人,白面团子似的脸,手里捻着一串圆润光滑的佛珠,眼角虽已重叠起了皱纹,却丝毫无损她的威仪,她淡淡扫了房内一眼,黄衣女子颤颤巍巍的一膝盖跪下了,其她人也忙不迭的纷纷跪下,一瞬间只看得到一片五彩缤纷的头顶和微微颤抖的身子。
“在门外就听见你们对希儿耍性子了,怎么,希儿太宠你们导致自己是个什么货色都不知道了?”老妇人一手搭着一个嬷嬷,手里匀速缓慢转着佛珠,慢吞吞走了进来。
“奴婢不敢。”众女忙应道,身体伏的更低了。
“希儿昏迷不醒的事,没有一个上报的,是不是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
“奴婢不敢。”
“祖母,得了,你们都退下吧。”
沐希披上外袍,下床迎老妇人,众女如蒙大赦,急急退下了,黄衣女子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声,哪还有之前甩脸子的娇纵模样。
沐希讨好的笑眯了桃花眼,他接过老妇人的手,却被不轻不重的甩了一巴掌,沐希笑嘻嘻侧过了脸,又转了过来。
“还有脸叫我祖母,整日混迹后宅里,你父亲也不逼着你习武了,明年就要弱冠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老妇人又疼惜的伸手来摸沐希的面颊,这孙子,当真是让她狠不下一点心来。
“祖母,孙儿可是决定要好好努力了。”沐希作信誓旦旦状。
“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老妇人明显听过他保证许多次了,现在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祖母可别不信我,要不然,孙儿发誓给你看!”
沐希眼珠一转,立刻举起四根手指——马上便被老妇人折弯了,“胡闹,鬼神之事岂是能随便的,祖母信你便是,说吧,想要干什么?”
一副你要玩祖母的权势够你玩的你尽管拿去玩的语气。
沐希知道祖母还是不信他的,一个前科累累的纨绔子弟,似乎真的没什么值得相信的地方。
他又讨好的凑过去,递给老妇人一杯香茶,“要不,先让爹爹给我谋个小官当当?”
谋个小官,这事吧,说起来真真是无比容易的,只是他那个耿直一根筋的爹估计不会同意,反而会抄起板凳把这个妻子留下的独子一顿胖揍,老妇人一颗接一颗慢慢捻动佛珠,再一看乖孙儿那巴巴的小眼神,心里已暗暗下了决定。
晚上,一副轻甲就送到了沐希房内。
第二天,俊逸堪比妖精现世的男人套上银光闪闪的帅气甲胃,立在高大气派的城门口,守门。
他一勾唇,即使是冰寒刺骨的冬天,也勾的入城的小姑娘们乱了心弦。
他这次不像之前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直顶着寒风稳稳立在岗位上,虽然祖母以权谋私的事在爹那东窗事发后他还是被胖揍了一顿。
这里民风淳朴粗犷,旁边的守城士兵抛了个暖呼呼的酒壶给他,沐希道谢后打开盖子,热气挟着酒气奔腾,他灌了一大口,这花不了两个钱的粗粝烈酒吃着比那些花酒强劲多了,一口下去热辣辣的从喉道灼透了五脏六腑,舒坦的他微呼了口气。
“改日请你喝花酒去。”他又灌了口,摇着半满的酒壶对着那个士兵似笑非笑道。
士兵扭扭捏捏的说:“俺娘说不让俺去喝花酒。”
沐希呛了口酒,忍不住笑了。
他身上入骨的风流几乎化成实质,简直比妖精还勾人。
“没事,那就不喝花酒,带你去喝桂花酒。”
直把小士兵调戏的面红耳赤他才放过他,已空的酒壶挂在了他腰间,随着风的呼啸微微摆动。
小士兵肃穆的笔直站着,如一颗笔直的青松,手上持着一杆枪,枪尖寒光闪闪,红缨被风高高扬起,衬得小士兵越发端正了。
洁白冰冷的雪花拍上他面颊,他抹了把冻僵的脸,换岗时间到了,一名士兵接替了他的位置,他取下沉重的头盔托在手上,脚步顿了顿后朝城外走去。
“诶雪这么大你去外面干什么?”
小士兵在他身后问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那个简陋的酒壶,声音夹杂在风雪里不太清楚。
“买酒喝~”
他人高腿长又走的快,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棉絮大的雪花很快掩埋掉他的脚印,小士兵担心的张望,自言自语道:“等下可是有暴风雪,遇上了可怎么办啊……”
回答他的只有北风呼呼的声音和灌进脖子的一阵冷风。
作者有话要说: 是架空时代不要较真哈哈
☆、古代篇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拽着跑了不知多少个圈的调调沐希一根手指头旋转着头盔,嘴里哼唧个没完。
高大古朴的城墙上还有一溜儿爱岗敬业的士兵气势恢宏的守着城墙,沐希仰头眯着眼看了会,又没心没肺的哼着他的小曲儿继续踩着雪层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
要说他为什么一定要冒着大雪到城外喝酒,当然不是为了那个漂亮的酒家小娘子啦,虽说天下有那么多个杏花村,这个杏花村肯定是其中独树一帜的杏花村了,至于为什么嘛,不想说~
“正月里来个是新年啊~嗯?”
脚下踩到了一块硬物,沐希低头一看,雪盖住了几乎看不见,但确实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挪开脚,一片破烂的麻布映入他眼帘,出于某种神奇的预感,他蹲下来,伸出两根纡尊降贵的白玉似的手指,把雪扒拉到一边。
扒着扒着,一个少年的上半身便在雪里若隐若现了。
青白的脸紫色的唇,看上去已经死了,沐希抓过他细瘦的手腕,搭上手指一探,令他松了口气的是此人脉搏虽微弱却还是有的,他可清楚他这一身行头有多重,若是一不小心踩死了人他真是良心不安了。
连忙把少年从雪堆里扒拉出来,一身硬邦邦冷冰冰甲胃不好抗又不好背的沐希小心翼翼抱着少年飞奔到了外面的医馆去。
可不要以为外面的医馆都是些挂牌子的江湖郎中,自古高手在民间听过没,这个郎中的大名拎出来长长一串不要太吓人。
生机将逝的少年进去了约两个时辰,沐希在旁边的酒肆喝了几壶小酒,调戏小娘子正乐呵的时候裹成一团棉球的学徒就圆滚滚挪过来找他了。
学徒礼貌一抱拳,这也是学了他师傅的做派,“师傅说那位公子已醒过来了。”
“老李头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小娘子,下次见咯。”沐希留下二两银子,又忍不住拈住小娘子颊边垂落的一缕秀发揉了揉,好一副轻浮纨绔的做派在他这里,他却比那小娘子还勾人十分,半开半阖的桃花眼眼角上挑,浮沉迷离着复杂难辨的东西,在抬眸时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他戴上头盔,一胳膊勾上了小学徒的肩膀。
“小尔好好给爷说说他的情况~”
“是。”学徒软软糯糯应了,带着他往医馆走,撑了柄油纸伞吃力遮住两人,年纪虽小讲话条理分明,“他身体有旧伤,又在雪里埋了那么久,捡回了一条命以后要用名贵药材将养着,否则活不过弱冠。”
沐希接过他手中的油纸伞柄,“继续。”
“师傅说他胸前被重物碾压过,那也是造成他气血翻涌身体亏空的罪魁祸首……”
沐希默默摸了摸鼻子,仰天,得,这下养他一辈子吧,凭他的家户,再如何也不至于养不起的。
医馆外随意无比的挂了块豁口的特别老特别旧的木牌子,上书两个飞扬的人类都快认不出来的大字:医馆。
就差把爱来不来写上去了。
沐希收了油纸伞,想到推开门进去又要看见老李头,略有点头痛。
老李头年少轻狂时就是闯荡江湖的一枚热血少年,然后在江湖这个大染缸里使劲儿扑腾,还真凭着他那一身才学医术扑腾出了个大水花,年纪轻轻便被荣称为神医,本该从此过着李傲天的狂霸酷帅拽的生活,然而,狗血来了,他栽在了魔教圣女的手里,也是因为狗血的一见钟情,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简直可以书写一部狗血一千零一夜,最后就是当年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不知被多少小姑娘扔了帕子的李神医,变成了如今脾气古怪抠门的要死的老李头。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更悲伤的是他等一下要送上门去给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