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展到时,廖太后正在赏玩波斯国新贡的七彩琉璃灯。示意人坐下,她暗暗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见脸色尚好,才开口道:“今日叫皇上来,想必皇上已经猜到哀家的目的了。”
陆展低头品茶,只当没听见。
廖太后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陆展身边坐下,语重心长的说:“展儿,如今季翎未除,大权旁落,母亲知你处境为难。但是离先帝三年孝期已过一年,到现在后宫中还尚无一人。母亲实是不想看到你如你父皇当年一般受人诟病。展儿,母亲已经老了,不想再参与后宫之事,后位可以留给你自行择人,但后宫其他妃嫔还是要有的。好歹留下子嗣保我朝江山社稷传承千年不倒,待你母亲到地下才不愧对陆家的列祖列宗。算母亲求你了,成吗?”
陆展闭了闭眼,垂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握紧,良久,他轻声说:
“一切听凭母亲安排。”
几日后,后宫大选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敲定黄道吉日,举国上下的适龄女子停止婚嫁,即刻前往京城参选。
杨氏在家中坐立不安,心绪躁动不已连带着脸色也不好看。直至季翎下朝归来,她匆匆跑上前去哭诉:“老爷,咱们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歌儿进宫送死啊!”
季翎怒道:“你以为我就愿意吗!圣旨都已经下来了,歌儿就在名单之中,是想推脱就能推脱掉的吗!”
杨氏绞着帕子,不安的来回走动:“这可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让歌儿去送死吗?不行!我绝对不同意!不是还有季如笙那丫头吗?我们不如让歌儿到庵中躲避几日,以养病为由,待选秀过后再回来。”
季翎捋了捋胡须,想了想,最后叹气:“罢了,也只能如此了。”
……
自那日偷听到杨氏的谈话后,季如笙就加快了寻人的进程,同时暗地里开始寻找母亲去世的真相。事隔多年,证据多被销毁,所能遗留下来的线索少之又少。季苏氏对此有所察觉,曾经找到季如笙敲打过一两回。自那以后,季如笙才清楚的认识到一个人力量的单薄。她需要更大的助力。
这日,季如笙正坐在院中看着春兰和冬梅两人踢毽子。李全站在院门口朝夏荷招手。夏荷走过去片刻后又折回,对季如笙道:“小姐,老爷差人传小姐到书房问话。”
春兰和冬梅两人闻言停了下来,春兰疑惑的问道:“奇怪了,老爷已经许久没跟小姐说过话了,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找小姐问话呢?”
“恐怕是为了选秀的事吧。”季如笙的唇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你们留下来看着院子,夏荷跟着我去。”
到了书房,夏荷被拦在外头,季如笙被单独放了进去。季翎正在临摹书法,见人进来,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淡淡的开口道:“想必你应该已经知道皇上要选妃的事情了。今日叫你前来是嘱托你几句。”
季如笙垂头:“但凭父亲吩咐。”
季翎放下笔,抬头打量着季如笙。片刻后,他微微眯起眸子,目光刹那间变得锐利了起来:“你要牢牢记得,你身上流着的是我季家的血,你的荣誉与季家息息相关。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进宫后,季家会成为你的后盾,保你在后宫之中一路顺畅无阻,同时你也要为季家作出应有的贡献。为父不求你荣登尊位,只要你能时刻把后宫之中的事态走向报告给我就可以了。明白吗?”
季如笙在心底冷冷一笑。
“是,父亲。”
☆、8.江山为聘,朕娶将军为后可好
陆展此刻想砍了乔墨的心都有了。
后宫选秀的事本就令他寝食不安,抑郁至极,如今乔墨垂头站在御书房的御案前更是在他的心头上添了一把火。
“你说你想干什么?”
“臣求陛下赐婚。”
“赐婚?”陆展慢慢握紧拳头,脸色阴沉,“跟谁?”
阴森森的语气让乔墨忍不住整个人抖了三抖,完全没有搞清楚陆展为何突然情绪大变,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季翎的嫡次女季如歌。臣心仪她已久,求陛下成全。”
“好一个成全!”陆展冷冷的笑了,“朕竟不知道朕的护国将军何时与季相的女儿有了首尾。想必季翎知晓此事一定非常开心吧?”
乔墨心中大惊,急忙跪倒在地上:“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暗地里撇嘴:妈的,要不是女配被你勾搭上了,老子至于这么铤而走险吗!特么眼见着女配就要进宫作死去了,老子能袖手旁观吗!
陆展危险的眯起了眸子,从座上一步步走了下来:“如今朝堂局势已然剑拔弩张,此时此刻提出与季家结亲的要求,这就是你所谓的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别忘了,你手中还握着我洛朝的大半兵马。你让朕这么相信你!”
乔墨抬手擦了擦额上沁出的冷汗,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咬牙道:“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如有半分虚假,不得好死!但是季翎是季翎,季如歌是季如歌。臣欲迎娶季如歌与季翎绝无半分干系!臣对她情不自已,曾发誓此生非她不娶,臣……”
“乔墨!你好大的胆子!”
案上的杯子被人狠狠摔了出去。
乔墨惊得差点趴伏在地,他抬起头,只见一直坐在上首的人不知何时冲到了自己面前,还未回过神来,唇上就是一痛。
陆展拽着乔墨的衣襟,低头死死堵住了他的唇,也将那未出口的、令他怒不可遏的话语全部堵了回去。他发了疯似的啃咬,腥甜的血珠渗了出来,在口腔中蔓延。他如一匹见了血的饿狼,盯上了眼前的肥肉,几日来积累的郁气此刻一股脑的全部发作了出来。陆展忍不住伸手按住乔墨的后脑,力度之大的恨不得就此将人拆骨入腹。这个人!这个人!他怎么敢……
乔墨呆立在地,停止运转的大脑此时只不断循环滚动着斗大的“我操”两字。不,单只这两个字已经不能形容他像见了鬼一样的心情了。
等到对方的舌尖探着唇缝,试图撬开牙关伸进嘴里时,乔墨猛然回过神来,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推了出去。他抱住对方的大腿,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脱口而出道:“皇上,赐臣一死吧!”可惜,说完他就后悔了。
陆展正对刚才品尝到的美味意犹未尽着,结果乔墨这一嚎瞬间将这点绮念散的一干二净。他青着脸,生生忍住将人重新禁锢在怀里的冲动,咬牙切齿的怒骂:“朕就这么让你受不了,恨不得去死?”
乔墨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正色道:“古(我)人(后)说(悔)过(了),士(当)可(我)杀(没)不(说)可(过)辱。”
“滚!”陆展抖着手,指着御书房的大门咆哮,“给朕滚出去!”
“谢皇上恩典!”
乔墨如遇大赦,落荒而逃。
唐宵正站在御书房的门外头纠结着要不要进去跟皇上要道赐婚的旨意,结果乔墨突然哭丧着脸从里面跑了出来。将人拉到僻静处,唐宵小声的问道:“你请到赐婚的圣旨了没?哎?你的嘴怎么了?”
“……被蚊子咬了。”
唐宵瞬间似笑非笑的看他:“这蚊子够大的。”
乔墨捂着嘴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问道:“你来干什么?”
想到此行的目的,唐宵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也想请道赐婚的圣旨……”
乔墨顿时来了兴趣,撞了撞他的胳膊,有些促狭的问道:“哪家的小姐?怎么认识的?”
“是……说来话长。关键我还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如果她愿意,不管有多少阻碍,我都会娶她的!”
“那你去问问不就得了?”
“好主意啊!”唐宵激动的拍了拍手,“我这就去!”
“……”
皇帝要选妃的消息季如歌一早就知道了。一想到以后可以母仪天下,与陆展双宿双栖,季如歌的心头就一片火热。她渐渐减少了出府的次数,安心的呆在家里学习刺绣女红,琴棋书画,沉浸在自己的大梦中,完全无视掉了芳露等人的欲言又止。直到被杨氏安排着去庵中的临行前,季如歌才恍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装了满满一马车,季如歌有些气急的问道:“母亲让我去那里干什么?”
“夫人说,小姐一直待在府中怕是闷坏了,让小姐出去散散心……”
“多久回来?”
“一……一个月后……”
“一个月!”
季如歌瞪大眼睛。一个月后回来,选秀早就过了!
“不行,我要去问问母亲!”
杨氏正指挥着下人收拾行李,季如歌提裙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抗议:“母亲为什么要女儿出府?女儿是要去选秀的,等到从庵里回来,选秀早就过了!”
杨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选秀选秀!别人都巴不得离那皇宫远点,你倒好,巴巴把自己往里面送!娘这是为你好。以后娘为你找一个好人家,也比进那皇宫强。”
“为什么!我进宫以后就是皇上的妃子了,只要抓住皇上的心,就能给我们季家带来无上的荣耀啊!为什么我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