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晨潇此时却再也静不下心来,站起身子,搓着双手围着水心悠来回打转,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看见水心悠专心致志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扰,便极力忍着。但越是如此,她心中就越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如火燎,身如针扎,再也安生不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光熹微,山间岚气渐散。云晨潇挑眉一望,东边旭日已然升出一个弧形来。她此时再也忍不得,蹲下身子叫道:“小悠儿,别摆弄盒子了,咱们没时间了。”
水心悠一门心思推演文字变幻,竟是有些痴痴迷迷,听得云晨潇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只轻轻的笑了笑,便又低下头去。
云晨潇暗叹道:“又是一个入了魔的。这样可不行,需要想个办法才是!”她低头看着那镜虚铁盒良久,却没想到什么,当下抓耳挠腮,好不烦恼,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往地上一按,却不料手下一软,又有稠又有稀的东西抹了一手。云晨潇低头一看,胃里登时一阵翻腾,隔夜饭都差点呕里出来。敢情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团泥巴还是狗屎,臭烘烘的糊在手上。
云晨潇当下破口大骂道:“呀个呸的,真是倒霉到家了!喝口水都能呛着!”说着愤愤的把手上的泥巴搓下来,扬起手来正要抛了,却忽得灵机一动,脑中精光乍现,看看手上的泥巴,又看看地上的泥巴,终于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也不顾手上肮脏,纵身一跃跳到水心悠身旁,伸手往她腕上一扣道:“小悠儿,别看了,我有办法啦!快……”
想是水心悠研究镜虚铁盒渐入佳境,正自入神,被云晨潇这么一拉,却也不抬头,怫然不悦的应声道:“做什么?”
云晨潇妙计在心,当下喜不胜收,也不管水心悠是何态度,只用力把水心悠连身拽了起来,又夺过她手中的镜虚铁盒来,笑呵呵的看着她。
水心悠哪知其故,见得云晨潇二话不说就抢了铁盒,已有些不高兴,正欲斥责她几句,却忽见自己洁白无尘的衣袖上生生多了十根黑乎乎的手指头印子,也不知云晨潇刚才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带着一股臊臭难闻之味,真是说不出的恶心。
水心悠天性好洁,一袭白衣如雪,似是永不沾尘,盾避铅华,秀逸飘洒无俦。此时却被云晨潇弄得肮脏不说,还臭气熏天的,叫她如何不火?她此时已然气极,只觉浑身都在发抖,牙关咬的咔咔作响,杏目圆瞪,美眸含火,口中却没讲出一句话来。可这沉默的火气却比骂人打架时的霹雳火气更胜十倍,端的是“无声胜有声”了。
然而云晨潇因想到好法子,心中愉悦之极,哪里顾及水心悠感受?当下仍是笑呵呵的拉起水心悠的手道:“好悠儿,我有办法了。我跟你说啊,咱们……”
“放开我!”水心悠不等云晨潇说完,便倏然甩手,之后想也不想,手臂一挥,长袖借力弹出,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直击云晨潇胸口,将云晨潇向后推去。
水心悠这一推虽然无意伤她,但毕竟是盛怒之下,出手有失分寸,难免重些,再加上云晨潇毫无防备,水心悠这一推,便是一头壮牛也要踉跄几步,何况是人?云晨潇吃不住这一击,只觉胸口一阵疼痛,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弯儿,脚下一虚,下盘大松,竟是被水心悠平平的推了出去。
云晨潇心中大惊,但她反应神速,在身子飞出之际,急运内力,气沉双腿,使出个千斤坠的功夫稳住下盘,定住身形,之后身子向后一倾,蹒跚的扎在地上,虚浮几步,方才站定,却也顾不得胸口疼痛,一个飞身凑到水心悠身边,略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道:“小悠儿,你怎地啦?那里不对劲儿吗?还是你入了魔了?”
水心悠因刚才下手颇重,心中早已后悔莫及,迎上一步,关怀的看着云晨潇,正寻摸着如何开口。却听得云晨潇先人后己,竟不顾自家痛楚,先问起她的情绪来,不禁心中乐得开了花,怒气也消了七八分。只是水心悠在师门一向争强好胜,再加上她天资过人,自然能者多劳,事事占得鳌头。如此一来,她便养成爽朗刚毅的性子,在人前亦是七分骄傲,三分刚烈,极少显出温柔的一面。纵是在师父面前,也是挺拔不屈,万事自有主张,从不依靠他人。今日猛地被云晨潇这样一关心,却忽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怔怔的立在原地,芳心可可,千般柔情,万般缠绵,萦绕不绝,如漫步云端,爱意充盈。口中却干涩发干,不知如何表达。若是叫她说几句温柔软语,或是撒娇发嗲,真是大大有违本性,当下急得耳根通红,跌足嗔道:“哎呀不怎么,就是忽然想揍你啦!你别再问了。”
云晨潇听得这话,秀眉轻挑,咯咯一笑,一本正经的道:“好好,你什么时候想揍我就揍,我绝无怨言。只是你出手之前要先跟我打个招呼,叫我有个准备才行呢。”说罢便不再看水心悠,掂量了掂量那镜虚铁盒,然后放在身侧,蹲下身子,将地上的泥巴捏了起来,在手里搓来搓去,又在地上按了几下,最后捏成一个方正的盒子形状的泥团,之后回首对水心悠一笑,说道:“小悠儿,你知道我的办法了吧?”
水心悠“嗯?”的一声,似有些茫然。她刚才只顾着看云晨潇身影,也见她来回搓捏泥巴,可她竟什么也没想,脑中只有云晨潇的一颦一笑,就这么慢慢的占据在脑海中,忽得冒出一个念头道:“这人的音容笑貌,是要在我心里留一辈了吧?”此时忽听得云晨潇发问,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偷偷的笑了笑,伴着云晨潇蹲下,看了看她手中的方形泥团,心中虽有主意,却不知怎地不愿说出。她本是事事出头的性子,此时却甘居后位,只想和云晨潇一同分享她的喜乐,而不愿占先。当下便微笑道:“哦?你有什么好主意?”
云晨潇含笑的撇了撇嘴道:“别人都说你聪明,我看你呀,笨的要死了!都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么?”说罢一手拿起泥团,一手捧着镜虚铁盒,将两件事物对接在一起,轻轻这么一按,然后递在水心悠面前道:“看见了没?就这么着,把铁盒上六个面上的文字都印到泥团的六个面上来。这么一来,咱们就不用担心老头来拿盒子了!一样可以破解开盒的法诀。”她边说边印,那镜虚铁盒上的文字本来就是凸出来的,印在泥团上也甚是清晰。
水心悠巧笑嫣然,看着云晨潇道:“果然是好办法呢。”
云晨潇嘻嘻一笑,伸了手去想要去刮水心悠的鼻子,但见得手上泥污不堪,不觉歉意微笑,忙缩了回去,站起身来将那泥团好好收了起来。
说来也巧,云晨潇刚做好这个泥制的镜虚铁盒,那怪老头便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出现在二人身前,摊出一双大掌道:“好丫头,铁盒呢?”
云晨潇手中拿着那镜虚铁盒在老怪眼前一晃,笑道:“这铁盒我们已经开了第一层了,现在要白白的送给你,岂不是叫你拣了个大便宜?”
那老怪谅来是没想到云、水二人一夜之间就能开了第一层铁盒,当下又惊又喜,大笑道:“两个好娃儿,这铁盒,居然被你们给开开了?快快拿来!”
云晨潇摇摇头道:“那可不成。我既然已经开了一层,就该算我赢了一半,你给我解了一半的五行真气制约,我才能把盒子给你!”
那老怪朗声一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你还跟我玩这套?”他“套”字字音刚落,身影已然逼近云晨潇门面。云晨潇凝神备战,目光犀利,胜过鹰隼,已然瞧到那老怪身子左侧一个莫大的破绽,当下身子一矮,抄了个空档,在那老怪身子旁钻了出去,又立在那老怪身后。她这一系列动作如光影穿梭,一个来去连影子都不留,只眨眼的功夫,身形已是换了个位置,这当儿正稳稳的站在老怪身后,便如从来都没动过一下一样。
老怪吃了一惊,心中暗道:“这丫头速度好快啊?我若不用真气制住她,也不知能不能将她擒获?”他念及此处,好胜心徒然升起,于是也不用真气克制云晨潇筋脉流转,只灰影一晃,腾身而起,双腿齐踢攻下云晨潇下盘,手上使出龙爪功,劲力刚猛,出手果断,排山倒海的再向云晨潇抓来。
云晨潇不懂得如何拆招,却见老怪这一抓甚是凌厉,而且乍一看去,全身攻守有度,寓守于攻,刚中带柔,一套动作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竟无破绽可循。云晨潇自功成之后,目力非凡,但凡武功招式,总有破绽露出,她便可凭此短处克敌制胜,却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况,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突,背后冷汗涔涔冒出,身子一僵,正不知如何招架之际,忽得眼前白绸舞动,秀发飞扬,犹如天降仙子,临风而立,正是水心悠俏生生的挡在云晨潇身前。
那老怪见水心悠过来,收了拳脚轻蔑一笑道:“白衣丫头,手下败将,还敢再来?”
水心悠正色道:“老前辈既与我水门叶师尊大有渊源,还望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不要动手的好。若是动手,拳脚无眼,未免伤了和气,晚辈也不好向叶师尊交待。”
水心悠这话说的当真目空尊长,枉自托大,连云晨潇都暗捏了一把汗。那老怪心中火气更胜,怒极反笑,冷哼一声道:“嘿嘿,好,我且看看你怎么个伤和气法?”当下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长啸一声,如一条翻江倒海的巨龙,一双肉掌搅得周天横风四起,枯木乱飞,向水心悠咆哮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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