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温若冰的弟子?你是多年前戴香囊那个?”未等越子临回答,门已缓缓打开。
并不是靠人力,而是靠流水。
紫衣医圣站在门内,缓缓地摇着扇子。
此人论样貌五官之精致,简直可以用鬼斧神工来形容。
看起来很是年轻,不过二十一二,头发却全白了,散在肩上。
越子临记得他的长相,素怀瑜多年之前,也是这样。
一去经年,她师傅已经去世,他却毫无变化。
“来找我做什么?”
“问诊。”
素怀瑜道:“我贵的很。”
“晚辈给得起。”
“哦?什么你都给得起?”
“那要看前辈想要什么。”越子临的态度不卑不亢。
素怀瑜摸了摸下巴,笑道:“我想要着泱泱河山。”
越子临脸色未变,只是握紧了春水。
素怀瑜有意为难没关系,她可以让他同意。
“小丫头有话好好说,别舞刀弄枪的。”素怀瑜还是笑呵呵的,“治病救人在我这就是银货两讫的生意,你给了我要的东西,我自然救她。”
“不知道前辈想要什么?”
素怀瑜沉吟道:“我要你的命。”
他说的很轻,很柔,仿佛是情话一般。
越子临点头道:“可以。”
素怀瑜愣了愣,道:“你答的这样轻易?”
越子临淡淡道:“我从未想过我的命可以同山河做比较。”
“我记得你上次来时还是个小女孩,瘦瘦小小的,又很阴鸷,养不熟的狼崽子似的,怎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值得你这样用心?”
“是我的朋友。”
“你朋友的命为免有些值钱。”医圣道,显然是不信的。
“我欠她良多……”
“这算是还债?”
“这么说,也可。”
素怀瑜冷笑一声,道:“小丫头这般天真,你既能欠她良多,说明她心中有你,心甘情愿,你又何必愧怍?”
越子临道:“可我,必须还她。”
“以后再还也不晚。”
越子临道:“前辈是让我随她去地下还吗?”
素怀瑜大笑,道:“我却忘了。”
说着走到马车前,撩起帘子,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已疼昏过去的段长歌脸色比之前好上太多。
医圣有些惊讶,道:“这孩子我治过,也是经脉具断,这次竟也是吗?”
他摸了摸脉,半是赞叹,半是嘲讽地说:“配药的可真是一个奇人。”
越子临拿着剑,道:“是前辈动手,还是晚辈自己来?”
医圣嗤笑道:“傻丫头,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又不能一命换一命,逗你玩罢了。”
“把人抬进来,我得好好看看。”
越子临称是,把段长歌抱了进去。
她在素怀瑜的授意下把人放到了榻上,榻上有股药材的香气,好像是拿草药做的芯。
素怀瑜把脉把了半刻,又施针放血,最后竟笑出了声。
越子临立在他旁边,道:“前辈?”
“这制毒的人恐怕以为自己独步天下,”素怀瑜沾沾自喜,“以要使静脉具断,且从此再不能下床,与废人无异,这样的毒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余光见越子临虽面目表情,可绝对不是漠不关心,又道:“不过治不是第一次治了。”
他在段长歌身上插了几根银针,道:“醒醒,起来选吧。”
段长歌慢慢睁开眼睛,低声道:“选什么?”
医圣道:“眼下有两个法子都能治好你。不过呢,一个法子是给你接上经脉,不过此后再不能动用内力。”
“也就是说,与常人无异?”越子临的脸色不太好看。
“非也。”素怀瑜笑。
“是连常人都不如。”
“接上经脉后,此人会变得体弱多病,浑身无力,连个杯子都拿不动,而且,活不了多久,调理得当,至多十年活头。”
他每说一句话,越子临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还有一种方法,不仅仅接上经脉,还能洗涤精髓,武功不仅仅不会后退,还会比以前大有进益,且延年益寿,”他转头对越子临道:“其实你当年戴的香囊里就有这味药,我放的有些多,不若你的天资怎么会那么高?但你恐怕只忘了风月情事,其余一概没忘。”
越子临点头。
“世人大多选后者,只不过呢,我也说了,会让人忘记风月情事,爱的越深,忘得便越干净。”
“怎么会……”段长歌艰难道:“有这种药……”
“当然没有这样药效的草药,可我能调出来。”医圣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
“这都要归功与我那个好师傅。”他的声音带笑,语气里却全是咬牙切齿。
“我少年时曾爱过一个女子,为她不惜出岛,只想陪她过所谓的平安喜乐的日子,”他垂下睫毛,“我那师傅说可惜我是百年的奇才,便断了我的经脉,要我的心上人来选。”
他摊开手,道:“我的心上人自然选了前者,我也心甘情愿,因为没有什么,比忘了她更让我难受的了。”
他的手掌无比光洁,连掌纹都没有。
“不过后来,她就厌倦了和一个连喝水都要她伺候的废物生活了,就去与了个豪商做小,我只得找回师门。”
素怀瑜笑了笑,道:“我不怪她,若我是她,根本撑不住那么久。”
后来她被豪商扶了正,生下孩子时有些危险,他还特意去了一趟,保了母子平安。
“我不怨别人,我只是妒忌。因此,就把师傅用在我身上的法子用在了旁人身上,也算是迁怒了。”
素怀瑜长叹一口气,收敛了脸上怀念的神色,道:“好了故事说完了,选吧。”
越子临看了段长歌半响,道:“第二种。”
段长歌咬牙切齿道:“你敢……你敢!”
越子临俯身,亲了段长歌一口,笑得明艳又妩媚,道:“你看我敢不敢。”
“第一种,”段长歌说话艰难得像是要断气,“第一种……”
素怀瑜自言自语道:“所以我喜欢看这种场面。”
这种场面往往是最让他感兴趣的。
选第二种的人少之又少,可选第一种的人也大多不得善终。
久病床前,哪里有什么情意?
素怀瑜一针扎在段长歌脖子上,道:“就这样吧。”
他起身去准备草药,道:“我方才把脉时发现她中了毒,需人血化解,我就顺手提她解了算了,免得以后麻烦。”
越子临站在那,道:“也好。”
……
又三月,皖州。
皖州是富甲天下的地方,世家无数。
有这样的权贵,自然要有配得上这些权贵的美人。
皖州的销金窟,是绝艳,是温柔乡,是能把人魂都勾走的不夜城。
段长歌喝了太多的酒,走路都有些踉跄,她扶着桃花山喘了几口气,漫无目的地看着河中的灯,水中的月,桥上的人。
实是美人,一身青衣,仿佛是稀世名画中的美人走出来了一样,倾国倾城不过如此。
段长歌正要收回目光,却恰好对上那美人的视线。
她觉得熟悉,又觉得好笑,因为乾戈说她见到美人都觉得熟悉。
两人对视,那美人微微一笑,折身去了。
段长歌神色莫名,她无端地觉得难受,或许是酒喝的太多了。
风动桃树,落了她一身的桃花。
她尚未伸手,衣衫却滑得留不住多花,尽数落下。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在这里就结束了。
还有个番外,中午十二点十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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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番外 疑是故人来
中州下雪了, 微雪点点地落下来。
这样的天气若能蜷在床上喝上一杯热茶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但那是清闲贵人们的夫妻, 不是她们的。
整夜熬药无趣, 免不得要招人陪着。
侍女见找她来的医士将睡未睡,又不想自己干坐着, 就起了话头,道:“你可知今早有个大事吗?”
医士打了个哈欠, 勉强道:“什么大事?”
侍女故作神秘, 道:“那可要从我们陛下说起了, 谁不知道,陛下年纪虽轻又是少有的女皇, 为人又雅正, 贤明爱才,这天下被治理的是五风十雨海晏河清。”
医士听她这般说话,笑道:“你和未央宫的宫人们学的, 你以前可不这样说话。”
这侍女出身不高,但也不低, 素是众里最傲气的那个, 怎么入了未央宫没几天, 就学会了这样说话?
侍女打她,笑道:“少拿我寻开心。”她顿了顿,继续讲了下去,“陛下昳丽,只是后宫无男无女, 几位皇子皇女都是宗室过继来的,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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