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岩堂主的笑声顿时一停,恍若被卡住了一般,他不由得怔怔看向说话幕伍。
这回反倒是石青护法仰头大笑起来。
“那些长老也是,总是花些心思费工夫去办晚宴,寻些名门之女来让我相见。我日后也便厌烦了不愿再去这些晚宴,你可知那帮长老说些什么?”
除了长老之外的人自是都看向了幕伍,心中不免好奇。
“他们竟要与我约法三章,让我许诺日后不会同楚老顽童一样抛下正事,四海玩乐。”
“看来长老们也真是被吓怕了。”
长老们都默默地低下了头,聚精会神地望着那酒盅恍若看到了神奇稀有之物一般。而楚旬天在不食人间烟火之后,又不禁开始思索起了楚老顽童这个称号又是从何而来。
“还有那七王爷,风流之名广为流传,百花丛中百沾身。他与楚凌倒是年龄相仿,府里却早已妻妾成群。楚凌与他私交甚深,指不定便沾染了这沾花惹草的习性。”
“不敢不敢。”七王爷立刻笑着摇头,他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又有趣,对这楚涯心中骤然改观却也更是好奇。七王爷突然记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向榕玉似是委屈的神色,立刻过去搂住那女子,不知在耳畔轻声说了什么,那女子红着脸却是轻笑了起来。
“还有楚凌在江湖上这般招摇做派,唉,虽是这两年是收敛了些,却还是孩子心性。”
众人不敢去看楚凌神色,只怕楚凌此时大怒。
虽然这楚涯句句并无恶意,但也可认为是都在句句针对楚凌,指他的不是。却未曾料到此时楚凌脸上毫无素日冰冷阴沉的神色,更无恼意反而那黑眸里还多了几分神采,突然间扶额大笑了起来。
众人虽是不解,但也心下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就在当晚,幕伍便向萧阑禀报了楚凌中毒一事。
“他如何?”萧阑惊讶过后自是担忧。
“有陆游神医在,副门主自当无事。”幕伍一脸恭敬而又严肃正经。
萧阑不禁松一口气。
“但当日晚宴,七王爷怀疑下毒之人是门主您。”
萧阑不禁怔了怔,后来才不由得缓过神来,毕竟他这是有前科,怀疑他也倒没什么。
“后来呢。”
“楚老门主自当维护门主您,便问属下对此事看法,属下回禀绝不可能是门主所谓。而后,七王爷起了兴趣,便让属下说一说门主您今日的行迹。”
“你怎么说?”
“门主今日之事,属下原原本本,事无巨细,一概详述。”
萧阑点了点头,回忆着自己今天一天不过就是喝茶看书,闲散人生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但萧阑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对那详述二字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我今日所说之话。”
“一字不落,全部复述。”
“比如?”萧阑顿了顿,然后迟疑地问了出来。
不卑不亢的幕伍抬起头看向坐在木椅上的萧阑,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模仿起了萧阑今日早时的语调音色,入骨三分,惟妙惟肖,“呵,这小崽子,小小年纪倒是学了副花天酒地的做派。”
萧阑脸色瞬间阴沉,一把拿起了茶壶直接用力摔了过去。
“幕伍,滚出去!悬思堂领三十鞭再回来!”
第36章 掏心掏肺
“已经睡下了?”陆云疏看着守在萧阑门口的幕伍。
“是。”幕伍低头回复。
“今日怎的这么早,罢了。”陆云疏还拿着烫人的中药,便想进去让萧阑喝完再睡。但还未走至门口,陆云疏却被幕伍拦下了,陆云疏不禁皱眉,“怎的?是楚涯让你拦住我?”
幕伍不语。
“你若不让我进去,我只能喊楚涯出来了。”陆云疏心中不明到底何事。
木门在此时缓缓向外面推开。
是用内力将这木门打开的,沉稳而无声,而有这般雄厚的内力之人自然不是楚涯。
陆云疏不由得瞪大眼眸看向那伫立在床边的黑色背影。
那人身穿黑色镶暗金的衣袍,气势宛若天成,那黑色的长发被玉冠束起,那墨黑的背影莫名有一种凌冽的压迫感。透过门隙看去,便能看到那英俊至极的侧脸,屋内昏暗的轮廓映着此人越发的神秘而又深刻,似是神情专注地看着那躺在床榻上之人。
但这人,竟是楚凌!
陆云疏心下大惊,直接闯了进去,生怕楚凌是来杀害楚涯。
楚凌转过头来,蹙眉看着那吱嘎作响的木门,似是不悦。
“楚……”陆云疏才张口一个字便被楚凌点了哑穴无法说话,只能张着口瞪大眼盯着楚凌。
楚凌并未理会陆云疏,转头看向呢喃着什么似是已经惊醒的萧阑,不禁皱眉。
陆云疏看着楚凌,又看着身后默默关上门的幕伍突然间似乎知晓了什么。
这绝不是楚凌第一次来看楚涯!
幕伍是楚涯的暗卫之一陆云疏知道,而还有一个如影随形的暗卫在暗处保护楚涯,陆云疏自然也知道。这两个暗卫必定不会背叛楚涯,但此时这两个暗卫竟是让楚凌进了门,甚至是在帮楚凌守门,不知道楚凌究竟用的是何手段,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必定已与楚凌相识。
楚涯自以为楚凌四年未见他,却不知这夜深无人之时楚凌竟会暗自到他的房里来。
也不知这四年来,楚凌究竟从何时起便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来望楚涯。
陆云疏此时才不觉后怕,若是楚凌想要加害于楚涯,只怕楚涯早已不在这世间。
可是楚凌究竟为何要来看楚涯?
“云疏,你来了?”萧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听到推门声自是想到陆云疏是送药来了。
楚凌此时解了陆云疏的哑穴,而后也不离开,反倒只是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一处即便萧阑起身也见不到的死角坐着。楚凌神情倨傲,随意拿着茶壶便向一白瓷杯中倒茶,那收放自如的内力竟让这落水声在此时都毫无动静。
“你怎的不说话?”萧阑终于晕沉沉地睁开眼,他眯着眼看着伫立在一旁不动的陆云疏。
陆云疏看着那楚凌傲然喝茶的姿态,一时心中气恼,却又不知自己是否要让楚涯知道。
最后迟疑片刻,还是选择了暂且沉默不语走向了床榻上的萧阑,递出了手中的药。
“把这喝了。”
萧阑面色平常地接过那碗中药。
陆云疏望着那苍白面色,即使唇上也毫无血色,一番孱弱病态的萧阑,终于心下打定主意。
“你可还记得,四年前我曾问你这出去寻花问柳怎的易了张如此平凡的面容。”
萧阑才喝了一口药不由得停住了,他抬眼看向陆云疏不知他怎会突然开口说起这件事。
楚凌放下白瓷杯的举动也随之而然顿了顿。
“那时你夜夜易容外出可是去见楚凌?”
“楚凌的武功可是你亲自所授?”
“那又如何?”萧阑紧蹙眉头,似是不解地望向陆云疏。
这都已经是四年之久的陈年旧事了,今日再提又有何意义。
“那又如何?”陆云疏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他挑眉似是嘲讽地重复了萧阑的话。
坐在一旁的楚凌低垂着眼,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白瓷杯,眼底一片墨色暗沉。
“我倒是记起来了,四年前你在堂厅里曾提起要给楚凌换个干净敞亮的院子。当时众人都以为你想对楚凌下手,倒料想不到你竟是真心。”陆云疏露出了貌似恍然大悟般的神色看着萧阑。
“众人皆道,楚门主你对苏阙宠爱备至,对楚凌不喜至极。但在苏阙毒害楚凌之后,你毫不犹豫一剑杀死了苏阙,却舍身救了楚凌。明眼人难道还看不出,你真正想护着的到底是谁吗?”
楚凌抚着杯壁的举止骤然止住。
萧阑抿了口药,那极致的涩味立刻蔓延味蕾充溢口腔。
“我就算再不喜楚凌,他也是我弟。苏阙居心叵测,用心狠毒。他能毒害楚凌,日后便也能加害于我。终究归底,他不过就是一个小人,我可以宠他,自然可以杀他。”萧阑的神色微冷,轻描淡写地说着,“再者那日也是楚旬天让我救楚凌,父之命怎敢不从,说是舍身也是太过。”
“你这套说辞唬唬他人也罢,你以为我会信?”陆云疏眼底有几分愠怒,他当萧阑为知己好友自然觉得萧阑受极了委屈。他心疼萧阑,更气那萧阑一直都将此事闭口不言。陆云疏那眸子似是要看透萧阑般,将萧阑这么多年来掩藏的心思全都要在此时挖出来。
“我犹记得我知你因走火入魔而武功大伤内海被毁那夜,你竟事出无由便罚了苏阙三十四鞭。我只当苏阙是做了什么惹你不喜,现在想来,只怕你也是为了楚凌出气吧。”
“中秋前夕你突然邀我做月饼,当日便清了东厨众人,你说不做多,做四枚玩个新鲜就好。谁知你却不满那成品,我与你在那东厨呆了好几个时辰,少说也做了近百个。最后你倒挑了四个最好看的装盒里,晚宴开席不久便早早离去,你可是将那月饼送与楚凌?”
“还有你真当我不知道?在我得知你内海受创之后给了你多少增进内力的灵丹妙药,你以为我诊脉诊不出你根本就未曾服用过吗?你若不是故意藏起不服,便是将我赠你的药都给了楚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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