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垂下头,若是西元没有遇见她,会否听从父母的话,会否遇到知心的男人,与之成亲。这样的想法让她不舒服。
察觉到心上人的黯然,许西元大致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白大夫,没有你,我还是条单身流浪狗。可自从有了你,我一下子成了狗粮生产机,还是加强版那种。你说,你厉害不厉害,重要不重要?”
白素贞啼笑皆非。
“结婚与否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没有你也许我从此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孤独终老到死都不晓得情为何物。现在有你,一切都不一样了。再说,我是要结婚啊,国家政策不允许,我有什么办法,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我不知道。”白素贞眼睛是弯的,嘴角是翘的,眼眉是掩不住的欢喜,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偏还要傲娇一下。“什么叫作你是要结婚的,和谁结,几时,我怎的不知。”
“嗯?”许西元故意板下脸,“你忘了,你之前就说要做我的妻子。”
“我几时说要做你的妻子?”
“呶,就刚才。”
抬手捶一下油嘴滑舌的西元,白素贞轻轻哼一声,“你妈说了,让你不要欺负我。”
“你是要跟我妈成亲还是要跟我成亲呀?”
“哼,你不是说,国家政策不允许。”
“暗度成仓,换一种方式总可以吧。那你要不要和我成亲?”
心里千肯万肯,又嫌许西元的样子太过玩笑。就算是从前成亲仓促,也有个媒人小青在,确保一切都是认认真真的呢。可是许西元方才同她母亲讲的话,句句又有深意,像是在打预防针。
说要,好似太过儿戏,成亲对她而言是大事。
说不要,她才不想说不要。
“哪有你这样的。”在许西元大腿上拧了一把,白素贞别过头去。
她是老式人到了新社会,知道谈恋爱,知道同居,也知道这两样不等于结婚。诚如西元所说,政策不允许,但是她总想着,有别的形式可以代替。她不需要婚礼,也不需要公证,但是她需要西元的表态和一个能证明两人和之前不同的东西。
可以是申明,比如在社交媒体上广而告之,告诉四方友人;告诉彼此亲近的朋友,她们是妻妻,比女朋友内涵更丰富的关系;也可以是某个物件,宣告拥有彼此的身份证明物件,比如说戒指。她觉得戒指就很好。
如今心上人提出这个问题,白素贞不是不开心,但是那说笑的语气和地点又让她不是太开心。
“还没成亲你就家暴,白素贞,你看你。”
白素贞转头瞪她,模样有一点小委屈,“我怎么?”
“你掉了东西。”
“诶?”白素贞一怔。
摊开手掌,两枚亮闪闪的铂金指环就躺在许西元的手掌心。“亲爱的,是不是你掉的?”
这一下实在是始料未及,白素贞顿时眼圈发红。许西元本是笑着,见她这般不免无措。
“怎么啦,你不喜欢?那个那个,从地府回来我就想提了,但是没找到合意的戒指。我想着平时没见你说喜欢钻石,我自己又喜欢光板的,所以就买了宝格丽这一款Marry me。当然,也是因为有钻的太贵……不过你要是喜欢,以后赚钱了再买过……”
“你怎么不同我说?”
“我想给你个惊喜啊,而且回来之后,你每天都在忙。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变成惊吓?你不喜欢嘛?”
许西元小心翼翼。
“没有。”白素贞吸吸鼻子,眼泪没有落下来,“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很欢喜。”
“真的吗?”许西元还是不放心。其实这一幕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求婚嘛,总要找个气氛好又浪漫的地方,哪有在巴士上贸然又仓促,连个盒子都没奉上。但是莫名其妙天时地利人和,戒指又在身边。“唔,那不如我下次重来过?”
“重来什么重来,莫不是小气不肯给。”
许西元呵呵笑,替她戴上戒指的时候,手还有些抖。明知她不会不愿意,明知她不会不喜欢,明知她们的命运早已牵连在一起,可她依旧心慌慌,为这终身大事。
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白素贞想起有好几天,这家伙神神秘秘不知在搞什么,有事没事还打量她的手指。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用以后再买过,这个我就很喜欢。”接过许西元手上另一枚戒指替她戴上,双手交握在一起烨烨生辉。
“咔嚓。”许西元摸出手机拍下照片。
以为她要发在朋友圈里,白素贞忙阻止她,“你不是要发朋友圈吧,给你父母瞧见,岂不是,岂不是……”
“他们总会知道的。”许西元眨眨眼。
“不成不成,此事要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好,依你,依你,都依你。诶,等一下,你好像还没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啊。”手上的戒指光灿灿,白素贞的心里喜滋滋。“我本来就是你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要走剧情开大会的,不知道发生了啥西元就自作主张摸出了戒指。
☆、第一百三十回 到达古镇
两人在巴士上一番你侬我侬, 真情流露, 按照影视剧标准流程, 此处当有掌声, 奈何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没有引来围观。只有坐在后排位子的一个女孩子全程听见动静, 在许西元无意间回头撞到她的视线时,笑着道声恭喜。
白素贞和许西元齐齐回转头说谢谢。
许西元最新一条微博动态是一张两手交握的照片, 拍照人特意给食指上的戒指以充分的展现空间, 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她本来就没打算在朋友圈里发, 朋友圈是非多,这一发不知有多少人要来问, 还是微博上人际关系简单。
她前一刻发出微博, 后一刻白素贞的手机就有提示音——特别关注才有的待遇。
“西元。”白素贞指着微博上新鲜出炉的照片,“这是什么。”
“微博啊。”
“你说依我的。”
“我没放朋友圈。”
想一想也是,朋友圈里有这个人的家人亲戚, 微博上倒是五湖四海。不愿她大肆宣扬,只因不想她受到别人的非议和刁难, 不愿此事破坏她和家里人的关系, 既然家里人看不到, 白素贞倒也由得她去。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许西元装出委屈哭脸,瘪瘪嘴,哭唧唧,“你不爱我了嘛。”
爱,爱到想要咬她, 咬她,再咬她,叫她装。
白素贞摆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许西元一秒变回原来的样子,笑嘻嘻地说:“我就是爱招摇过市。”
这是从前的许西元不曾有过的生动鲜活。
在白素贞鲜明的记忆里,西元从一开始的谨慎、守礼到之后的不羁,贪色,聪敏,善心,有千般颜色,万般风情,唯独少一些烟火气,飒然的好像她才是那个妖精。现在的西元,有张牙舞爪,有顾虑难言,比从前像人。
当然,她本就是人。
在红尘打滚这些年,白素贞觉着自己也比从前像人。
与许仙那会儿,她只擅长做妻,只想做端庄大方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为人所称赞的妻,是根据世人公举的标准贤妻。这样的妻,当没有人会怀疑她是人还是妖。彼时她不是很会撒娇发嗲,按照标准,那样的人是不正经,狐媚子,是妖,暴露的可能性太大。潜意识里大概有这么一条,不要泄露身份。妖的身份一旦泄露,报恩夭折,引来麻烦,于是,她一直循规蹈矩。
后来她遇到许西元。西元给她提供一个可能,也给她提供一个做妖的机会。现在她使小性子手到擒来,多是受了西元的影响。
反倒是西元,比从前更多戒心。警惕自己的搭讪,亲近自己时犹豫,对东璜始终怀疑。不过看多了社会新闻,也很难不如此小心。在这个社会,生为女性,自出身起就注定要时刻警惕小心,否则不知几时就会被舆论的脏水所淹没。西元小心的很是妥当。不过她小心翼翼的同时倒是比从前更活泼更会耍赖。
她就是爱她招摇过市的样子。白素贞心想。
“噗。”许西元看着手机,笑得乐不可支。
白素贞凑过头去看,还是那条微博。
那条微博虽没有激起千层浪花,底下评论倒是不少。有人恭喜她进入坟墓,有人说这是闪婚,有人追问发生了什么,有人问为什么戒指没有钻说西元抠门,也有人提出两只手都像是女人手。还有一如既往看热闹,和念佛号阿弥陀佛的。
许西元指着一个叫“法海什么都懂”的ID,“这个是法海本尊吧?”
点进“法海什么都懂”的微博主页,有讲经说法,有金山寺日常,言语诙谐,生动风趣。
白素贞:“应该是他。”
“还是在雷峰塔里关得时间太长太压抑,放出来之后就自我颠覆走济公路线?”
这个法海大概什么都懂,但是白素贞不懂他。
“谁知道呢。”法海对她一向俯视,唯一的善意大概都给了西元,但是现在的西元一点不记得。
旅游巴士停靠在西塘古镇外围,下车后,许西元和白素贞先找一个小饭馆解决午饭。不过片刻功夫,小饭馆就接到十几个外卖订单。饭馆老板不时同厨房讲,速度快点,谁谁谁等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