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死得莫名其妙,所以没有黑白无常引路,单迹只能跟着手上的细线在地上投出的光走。
身旁飘来飘去的都是些投不了胎的孤魂野鬼,或者鬼差。赫芸用了最保险的方法,把他也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地府中有鬼市,其热闹程度和妖怪的月祭差不多。可能的话,单迹也想去看看,但想要见到澍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尽管那些鬼身上带着寒气,但单迹并没有觉得害怕。不如说,那些昏黄的烛光,鬼魂们的呢喃细语,让他觉得这是一个很温暖的地方。
奈何桥。
多少年来人流不曾断绝。
有人在桥头张望,有人哭倒在三生石边,有人走在桥上一步三回头。
是了,这是一段生命的终结,也是一段生命的开始。
一抹墨色的身影站在桥边,孑然独立,气宇不凡。
有如鹤立鸡群。
单迹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澍沨公子,您在这等什么呢?”
澍沨笑着,回以一礼:“言教主,或者,我该叫你,单大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句话是在网上看到的,米有找到出处......知道出处的看官,求指教~
☆、博弈
银长冰成功压倒了最先说话的黑衣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黑衣人艰难地扭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们,一个个都躺在了血泊里,神情却安静得好像睡着了。但他知道,他们是死了。脖子上的动脉处有一细小的红痕,用刀者准确地割破了颈动脉,同伴们甚至没看清敌人,就死去了。
银长冰的刀法炉火纯青,又得了先手,杀这些人便有如暴风雨过境,一下子就扫荡了个干净。
“你就是那个被抓过来的云影教的人?”黑衣人道,“了不起。”
银长冰学着单迹的样子,把戾气一点点地释放出去,一双普普通通的黑眸也变得煞人了起来。“我有话问你。”
黑衣人别别脑袋,笑道:“败军之将,还有什么好说的?”
银长冰又把刀往黑衣人的脖子上靠近了些,割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流下几滴鲜血。
黑衣人毫无畏惧地笑出声:“怎么,你觉得以死相胁,我就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吗?”
银长冰在心里骂道,娘的,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壮士。对这种人,最好使用家人同伴做人质,不过现在这状况哪来的人质?早知道不把人都给杀了。
他眼睛一转,道:“那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黑衣人知道他要使诈,拒绝道:“我没什么想知道的。”
银长冰把刀移开了一些,目光下垂,俯视之意更甚。“我告诉完你之后,你想不想说都可以。你知道那么多,应该至少是个小头领吧。就用这个秘密去救你其他的手下吧。”
黑衣人的表情变得很微妙,隔了会儿才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背叛大人的。”
银长冰听这话,不急反乐:“你不背叛他,是因为他收留了你们这些不会术法的人,教你们使用武器,让你们能强硬地活在这个世上吗?”
黑衣人不答,算是默认了。
银长冰接着说:“你们这些人使用不了术法,并不是天生的,而是有人在你们身体里动了手脚,切断了你们力量的来源。”
黑衣人有些动摇,但语气仍旧很坚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而且,又不是没有术法就活不下去。”
银长冰笑道:“当然不是没有术法就活不下去,我也是术法无能不也好好地活着。但这只是对我们这些天生术法无能而言。术师的力量之源长在了心脏里,一旦被封印,就意味着心脏的一部分功能丧失,这意味着,你们活不过三十岁,你当然可以不相信,但你也知道,我是清瞳的拥有者。”
黑衣人思量半晌,挣扎出一只手拉开面罩:“我会考虑的。”
“女人?”银长冰一惊,握着长刀的手不自主地松了松。
黑衣人看准他的破绽,一脚踢飞长刀,又用双腿夹住银长冰的腰,上半身蹬地而起,把银长冰压到了地上。她俯下身,迅速在他耳边说:“你的话有些依据,我们的人的确都是死在了三十岁前。不过这不代表我完全相信了,作为交换,我告诉你,我们是鹰廷的人,处理完你就会回到皇城,对其余三域发出征讨。我们知道赫家已经不行了,处理完言越颐就只剩下没什么实质攻击力女帝了。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命把这消息传出去。”
说完,她站起来,一脚踩在银长冰的脖子上,拉开了挂在腰上的烟火筒。
银长冰苦笑:“女侠,敢问尊姓大名?”
黑衣人睨了他一眼:“我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你可以叫我一号。”
看来是所有黑衣人的统领啊,真是捡到大宝了。银长冰在心里钦佩。看来她早就觉得事有蹊跷才利用了我这双清瞳吧。
他仰面朝天,闭上眼,静静等候危机降临。
另一边,地府。
单迹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澍沨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言越颐出生的时候,我从他身上抽走了一部分力量,所以我很熟悉他的味道。一接触你的火焰,我就知道你不是他。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从自你身上抽走的力量中读取。何况,我的枝蔓遍布天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那你一定知道我是来干嘛的咯?”
澍沨点点头:“知道。”
单迹一喜,拉过澍沨的手:“那我们回去吧。”
澍沨却没挪开脚步,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开:“我不能回去。这是神树的戒律,一树不侍奉两个朝代。不过,我会告诉你银长冰在哪里,并且把你送回去。”
单迹的手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势:“为什么帮我?”
澍沨答非所问:“话说,你为什么要救银长冰?”
单迹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嗯?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死了,我也要死啊?”
“如果我告诉你,他死了,你不一定要死呢?”澍沨侧过身,指向那奈何桥,“对此端的人来说,这座桥会带他们走向下一世,但是对你,你知道它会通向哪里吗?”
单迹脱口而出:“我的故乡。”
澍沨笑得眯起了眼睛:“嗯,没错。果然聪明。如果你就这么走过去的话,就不用再管那些规则不规则的了,你可以直接回到你的世界中去哦。”
……这种漫画里面的幕后黑手的即视感是什么回事?
单迹白了他一眼:“你啊,太小看我了。”
澍沨敛了笑容,道:“怎么?”
“我要救银长冰,最大的原因其实是,我喜欢他,不想看到他受苦。虽然,我自私自利,一开始就决定了要回去,哪怕知道会伤他的心。但是,我一定要等到确保他可以吃好穿好喝好睡好,不会无所事事,能够渐渐忘了我才走。”单迹逼近一步,“而你,明明有机会可以上去和赫芸团聚,却在这里扭扭捏捏,大谈什么戒律,你当初说爱她,其实是骗她的吗?”
这话一气呵成,澍沨一下子被单迹的气势压过,一时不知道回些什么。
“那不是骗她的。”澍沨叹了口气,“但是规则就是规则。天理伦常在,怎能以一己私欲违之?”
单迹手上的丝线忽然动了动。澍沨看到了,变出一片叶子交给单迹:“你的时间到了。我把你送回去吧。到这边是有代价的,不过芸儿应该给你想好了。银长冰在南域的海底,这片叶子会带你去的。”
“等等。”单迹急了,眼神却无比坚定。赤金色的眸子里流光溢彩,无数光点从他身上冒出。他的身体渐渐向上飘。
“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一场大战即将来临。我等势必会杀了隋安帝,歼灭其残党,另立新皇。血祸就在眼前,神树不在世,是不是说不过去?”
澍沨愕然:“你说,你要杀隋安帝?”
单迹摊手,嘴角一勾,邪魅而狂妄。“这有何难的?若天下之势不在我身上,我便自己造势。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说到底,是因个人能力之异而异。何况,这时势早就落到我头上了。”
澍沨“哼”了一声,无奈地笑:“果然有够狂妄。你早就忘了谁是主角了吧?”
“哪里敢忘?这江山打下来,也是要双手奉上的。”单迹向澍沨伸手,“你就回去当当我的人的守护之树吧。”
澍沨依旧未动。
单迹怒道:“哪有那么婆婆妈妈的,有人和我说,错过,便是因错而过,那么好的人,你要真过了,就是错在畏畏缩缩!”
澍沨抬手,飞向单迹。他无奈地笑笑:“真是败给你了。”
单迹露齿:“嘿嘿。”
飘过那三途河时,单迹刻意地探头望了望。银长冰果然已不在,单迹默念着:等我,我马上来。
彼岸花轻摇着,地府的火树银花渐渐缩小成了光点。
下去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飞上来却耗费了好大的功夫。就像在一条很长很长的隧道中穿梭,不知飞了多久,眼前由亮变黑再变亮,等单迹回过神时,两人已站回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