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城和未明赶着马车到来的时候一切刚刚准备好。
打开车门,先是戈乌和沧玉烟从车上走下来,又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傲祁和淇奥出来。傲祁平常那样的装扮,淇奥没有披那件银狐轻裘,换成了在薄袄外套上一件提花祥云纹烟纱,既能避免待会烟尘不会沾到里面的衣服上,也不会难以清洗。淇奥走到火堆旁坐下,扯了扯外面的这一层薄纱:“花友准备的这些衣服衣服果然是精心,就是太像他的风格了。”
还没等傲祁说什么,戈乌先大大咧咧地开口了:“他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二哥穿上也好看,不知道大哥穿……”话说了一半他接收到傲祁瞥过来的一眼,乖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坐在淇奥对面的沧玉烟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火焰照在她的脸上形成一片阴影,她从马车上下来开始一直没说话,听到戈乌他们的讨论这才微微抬了一下头,痴迷的看了一眼淇奥再次低下头。
野味被烤至外焦里嫩,油汁从内部渗透出来,火舌舔舐过的时候发出噼啪的声音,事物的香味渐渐飘散开,戈乌很是熟练的用左手将架子上的食物翻转了一下,让火焰更加均匀的灼烧到每一个部位,再撒上一层调味料,戈乌拿出一把小刀挥舞几下,一块肥瘦均匀鲜嫩多汁的烤肉就落入一旁的铺着各种蔬菜丝的碟子里,还在滋滋地冒着油。
四人席地而坐,以天伪盖地为座椅,一餐野味也吃得十分爽快。吃了一半戈乌觉得有肉无酒总是少了点意思,便提议一起喝酒。
他们酒量都不算差,但这毕竟是在野外,晚上还是少喝一点的好,三个人一小坛酒,喝个意思就足够了。
给傲祁和淇奥各倒了小半碗酒,戈乌刚要给自己盛,就看到了坐在旁边一个人默默吃菜的沧玉烟,他觉得小姑娘一个人和三个男的在一起有些不自在,又主动凑过去和沧玉烟说话:“沧姑娘,你要不要来点?”
沧玉烟头垂得更低,长长的刘海把脸全部都罩住了,她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戈乌看着她,莫名其妙地背脊就窜过一阵颤栗,白天姑娘虽然也不说话,但只是看着觉得柔弱可怜,晚上这样和鬼一样,越看越觉得阴森森的。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戈乌自己甩出了脑海外,一边倒酒一边暗骂自己想太多了,没一会儿就融进了傲祁和淇奥两人喝酒的队伍中。
“没想到花友连酒都帮我们准备了。这酒色如琥珀,清冽晶莹,口味醇厚回味悠长,的确是花友给出来的酒。”跳跃的火焰下,淇奥沾了酒的唇莹润水泽,那火焰似乎又照进了淇奥的眼睛,有光在淇奥的眼睛里舞动。
戈乌抱着酒坛,看见这样的淇奥突然就发起怔来,然后开始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又变成了抑制不住的哭,傲祁和淇奥两人本在说着什么,突然听见一声悲嚎,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戈乌朝他们摆摆手,脸上的表情又想哭又像笑:“大哥二哥不必害怕,我只是突然觉得一只手换能跟在你们身边,值了!”说罢他又一口酒灌进嘴里,被呛得一阵猛烈的咳嗽,而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坐在他身旁一动不动的沧玉烟终于有了一丁点动作,她似乎侧头向戈乌看了看,挪动了一下身子离戈乌离得更远了,表现出很厌恶的样子。
傲祁确认戈乌只不过是有一点醉并无大碍以后又转回头,想要和淇奥继续刚刚的话题,却看见淇奥正仰着头。
野外的天空很是干净,墨蓝色的幕布铺满整个天空,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只有一颗一颗璀璨的星子如棋盘上散落的黑白棋,一闪一闪,每一片天空都是一种美丽,合在一起,头顶上的苍穹是一种令人震撼的宽广浩瀚之美,相比起来人是那么的渺小而又微不足道,宛如尘埃。
还没等傲祁开口询问,淇奥突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容像是一层覆在他脸上的雾,太过虚无缥缈,似乎连他这一瞬间也变得不那么真实。
傲祁第一反应是扣住了淇奥的手,用了十成的力,淇奥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兀自说道:“这片天空,和我以前看到的一样。”他转向傲祁,看着他,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和你其实一直在一起,一起起床一起入睡,一起在山庄后院里练剑,只不过中间有一堵无形的墙。”
☆、夜袭
四周一片寂静,傲祁和淇奥两人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沧玉烟坐在一旁默默吃自己手中的那份烤肉,如果不是戈乌一直在说,就显得太过冷清了。
流逝的时间被火吞噬掉,北风渐起,呼啸着丛林间刮过,这时候就能听见那些落叶的光秃的枝桠互相摩擦敲打的声音。夜色愈发的浓重,火堆照亮的范围也被墨色一点点侵染,直到只能照亮他们周围,而更远处的丛林深处只有一片黑暗。
“有点不对劲。”本在静静看星空的淇奥突然出声,声音虽然很小,却让戈乌突然住了声,就连沧玉烟也默默地放下了餐具。
下一秒傲祁马上朝戈乌做了一个“继续”的口型,戈乌当时就领悟到了傲祁的意思。这一个过程其实只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一瞬间的安静很短暂,短暂得像是不存在似的,很快就被戈乌的声音接上去,但也仅仅是这一瞬间,方才闲适的氛围一扫而光,所有人都明了了如今的情况有变,心中一凛。
“不要紧张,就算有人还有午城和子夜他们在四周守着。”傲祁拍了拍淇奥的手,然后朗声说道,“既然都用过了晚餐,我们就继续前行。”
说罢傲祁、淇奥和戈乌交换了一个眼神站起身,沧玉烟跟着也站起来,四人一齐向马车走去。
在他们背后,又一阵风刮过,穿梭在林间发出森然的声音,依然在燃烧的火堆被风吹着扭出奇异的姿态,一丝血气在空中散逸开。
傲祁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那些本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
火堆给他们照亮了一小片空间,将黑暗隔离在外面。如今没有半点征兆的,四周的黑暗向他们又渗进了一些,光明的范围更加缩小,那些从黑暗里走出的黑衣人像是被那刮过的一阵风吹来的,出现得无声无息,将傲祁四人团团围住。
在这一群黑衣人的身后,暗卫将他们重重包围,警惕的看着这些能他们手下逃脱的神秘人。
他们黑衣黑裤黑帽黑鞋,就连脸上带的黑漆面具都是一模一样,像是一个个无法让人分辨的影子。
然而仅仅是这样也应该不足以从暗卫眼皮底下逃脱。
“飘絮浮萍步?”戈乌只一眼就看出了来者所使用的轻功。
“怪不得连午城在他们靠近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戈乌的话语传到淇奥的耳中,淇奥了然。戈乌如此熟悉的语气,想必这群人是魔教派来的,那么他们就应该是来刺杀傲祁的。
但是淇奥很快就推翻了自己这一个猜测,魔教教主不是愚蠢的人,直接派人来刺杀他们,不像是魔教教主对付他们的做法。
经过这一个短短的“交谈”,这一片的空气就像是凝结了一样,没有人动作,却都在用眼睛观察着对方。
经过刚刚的一场在黑暗里的拼斗,暗卫判断出这群突兀出现的神秘人武功不低,而且从他们身上的气息可以判断出,他们已经被训练成了没有任何情感的冰冷的傀儡,连性命在他们心中都已经被舍去,只有施令者的命令,训练出这么一群人,可见训练的人有多么冷酷无情、心如铁石。
这也就意味着,对上这么一群不怕死的人,必将会是一场恶斗。
谁先动,被发现破绽的可能就多了一分,双方都是高手,没有人愿意冒这种险。
对方自然也明白了这一点,除此之外他们也有他们的疑惑,毕竟今晚的情形是他们以前没有遇到过的,而且他们新面对的这一群人看起来武功并不低。经过思量,他们决定先探一下对方虚实,看看傲祁他们究竟是敌是友。
缓慢地,一个为首的黑衣人抬起手臂,向傲祁他们伸出手摊开手掌,做出一个讨要的姿势。
傲祁和戈乌站在前面,将沧玉烟和还没有恢复武功的淇奥挡在身后,面对黑衣人的动作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有傲祁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护好了手中的双龙赤羽剑和淇奥腰间的凤鸟莲华剑。
黑衣人僵持着坚持了一会儿,见对方的样子又僵硬的放下手臂,整个过程中肢体十分僵化,简直都不像是一个活人。然后似是对他们的行为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那脖子僵直得让对面的淇奥看着都担心动作大一点头会掉下来。
“他们是……”黑衣人的动作实在太过诡异,让淇奥不得不投入了更多的注意,因此他也很快的发现了对方的身份,“死士?这是魔教养的死士。”
“说起大哥二哥身边的暗卫,或是玄阳绝地阁的杀手刺客,在魔教里也养着这样一群人,但是他们的训练程度要比一般的严格得多,具体的训练情况人员多少我不太清楚,这是只有教主才知道的秘密,但是我曾经接触过几个,那些人就和死人没什么两样,没有感情没有心智,只听从教主的命令。”这是戈乌曾经在他们聊天时偶然提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