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奥解释到这,傲祁也就懂了。
“天上雪”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布料。首先玉蚕王并非中原地区原有的,传说是生长在玉雪山上,后由当地人民进贡才渐渐引入苍国中原。玉蚕王吐出的丝柔润光滑、长而韧,却又极其容易损坏,再通过特殊的织法,保证中间物半点差池,一千只蚕吐的丝才能织成一匹“天上雪”。这种布料冬暖夏凉,在阳光下似雾似云似雪,虽薄如蝉翼轻如羽毛,仔细看去一点都不□□,透过的光柔和明亮宛如仙子下凡,因此由“天上雪”制成的衣服也被称为“天衣”,更重要的一点是,尽管它是由丝织成的,却能遇水不湿遇火不燃刀枪不入。
这样的布料每年上贡给皇帝也仅有不到七匹,然而在玄阳绝地阁它竟被当做帷幔使用。
掀开代替了大门的布幔,入眼首先是雪白的羊毛地毯铺满整个房间,触感柔软舒适,被清理得十分干净。整一层全部当做一个很大的房间没有半点阻隔,同样被打扫得纤尘不染,摆放在六个墙角的高脚鎏金银竹节莲花铜灯非但不庸俗,反而给这个房间增添了高雅之感。深红丝绸的棚顶错落的悬挂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数目极多如同满天繁星。从房顶或是垂落而下或是松散的划出弧线的还有质感轻柔的浅白丝纱,像是月光落在地上的霜,又像是走进了白雾弥漫的森林,拨开最外一层的“雾”,房中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床,金黄的床幔仿若花苞展开自然的垂落披散在床四周,将床内的人掩住,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人影。
“呵。”傲祁俩人站立在床前五米处,没有在走进,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一声雌雄莫辩的笑。
一只手先探了出来,这只手称得上真正的精致,手指尖尖,指若葱根,肌理细腻指节处骨肉均匀,指甲粉红光滑,在雪白的指尖像是春天落下的桃花瓣,它覆在床幔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收了回去。又过了片刻里面的人似乎拉动了一下什么东西,床幔在傲祁和淇奥面前缓缓向两边展开。
里面露出了一张如画的美丽脸庞。
肤如凝脂肌如白雪,嫣红的唇含着一抹不明的笑,鼻梁挺直,似是最不起眼的黛眉添一分则重少一分则浅,微弯的眉尾让原本平横的眉增了几分温婉秀气。他闭着眼,天生的眼线已然将他的眼描绘得细长。这样的一张脸本不应该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如果生做女子,她必然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妖孽,值得男人为她掷千金,应当香车宝马围绕,出入华裳锦服、描红戴翠。
恍如初醒,美人缓缓睁开双眼,微微下垂的眼角和上挑的眼尾如水流过,眼睫长而翘,眼珠漆黑,周遭光华尽蕴在他这一双顾盼生辉的眼中。当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已经不再是纯粹的美,那高不可攀的优雅尊贵的气韵也在慢慢苏醒,雍容华贵如金似玉,硬是将他身上宽大的紫色外裳上金丝绣着的朵朵盛开牡丹压下。
世间万千金玉宝石、锦缎翠翡不及他一分的华美。
就在从来凡人不入眼的傲祁和波澜不惊的淇奥都在暗暗赞叹时,美人朝他们展开一个和形象气质完全不相符的娇艳的笑,声音比丝绸还要柔软:“花友。”短短两字,用以介绍他自己的身份。
傲祁俩人自然也是回以姓名,而此时花友已经从床榻上走下来,光脚行走在地毯上,拖着长长的衣摆,在洁白的地毯上开出大片大片银叶金花。他看了一眼傲祁,无意中依然像是眼波流转,随后竟先走向淇奥。
手指顺着淇奥的脸滑下,然后双指轻轻划过淇奥的唇,最后停留在他光洁的下巴上。花友微微歪着头,打量着这个依旧神情依旧清雅宁静的少年,然后动作看似缓慢却不容抵抗的在淇奥脸颊上落上一吻:“手持凤鸟莲华剑身上却功力全无,真可惜。”
淇奥对着这个深不可测的美人笑了笑,没有答话,果然美人停顿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娇嗔的意味:“我还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流花展云剑,怕是要等到你功力恢复了。”
淇奥依然淡定温和,傲祁却强势的将淇奥拉离花友的范围内,又向前走了一小步,这样细小的改变却将淇奥几乎护在他身后。花友见状也不生气,反而前倾伸手环绕上傲祁的脖子,距离暧昧的和傲祁说话:“既然如此,你来陪我玩玩吧。”
傲祁将身后掩着嘴笑的淇奥护着又退后几步,直到进了安全范围。这算是应下了花友的战书。
在一片飘扬的丝纱中,两人较量的身影忽隐忽现,丝纱成为他们最好的掩藏也是最大的破绽。花友身姿灵巧,宽大的外裳在他的翻飞下变成了蝴蝶妖娆的双翅,他手中的武器是刚刚从腰间抽出的深紫绸带,绸带顶端系着银白色的雕花铁球,绸带可以捆住人的身体,而铁球看似小巧精美,在花友强大深厚的内力和臂力的控制下,有着置人于死地的力量。
这样的武器傲祁也是第一次见,不知其威力深浅,便干脆最好不要被伤到。在几个回合后就有了大概思绪的傲祁一旦做出了决定,马上就改变了路数。他以剑气逼退想要缠绕过来的紫绸,身形一晃隐藏进重重纱幔中,纱幔能透光,因此人影也能很快被发现,傲祁深知不能通过这样的方法隐藏自己,因此他最开始就是想要模糊花友的视线而已。
正如傲祁所料,花友一开始还能捕捉他的位置,几回下来渐渐就有些眩晕了。傲祁的双龙赤羽剑正面对上不知底细的紫绸并不一定能胜出,但是让柔软陷入柔软之中,果然就很好的牵制了花友的力量。
站在一旁观战的淇奥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从头就保持着轻松自在的笑,看纱幔中的花友警惕的四周张望,眉梢透出一股阴冷的狠劲,淇奥却越发放松,修长的食指搭在手臂上轻敲几下,突然停住低声自言自语一句:“来了。”
淇奥刚说完,傲祁携着凌厉的剑气就划破纱幔,如鬼魅般出现在花友身后,花友只来得及露出诧异的表情,那把燃着火焰的剑就架上了自己肩膀,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炽热的气息在灼烧自己脸上的皮肤。
与此同时,是淇奥一声愉悦的轻笑,在凝滞的气氛下显得尤其明显。
花友的脸青了又红,最后变成一脸魅惑的笑,他抬手挪开自己肩上的剑,转过身媚眼如丝,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刀剑的切磋而是暧昧的调情:“好,很好。”表情的转换傲祁自然没有看到,却是完完全全落入了淇奥眼中,淇奥眼中闪了闪,光看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半点破绽。
走到面无表情沉默的收起剑的傲祁身边,淇奥还是那样儒雅的笑,但是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泄露了他的骄傲:“花阁主承让了,这里不太好舒展,花阁主发挥失误也是自然。如果花阁主不嫌弃,待会出去在再和傲祁公平公正的比试一次。”
花友这回是真的惊得瞪大了眼。他千思万想也不会料到,自己布置的房间竟然成了自己的陷阱方便了别人,让他在比试中发挥失常最后跌了份,这一个输输得他心口不服。
花友是崇拜强者的,但是这一次他打心底不认为傲祁是凭武功胜他的,这些小心思又不好说出来,于是花友只好准备待会找个理由就打发他们回去。没想到这些小心思竟然被淇奥一一道破,还给他一个台阶下,这让他对淇奥的好感瞬间到达顶点,这时在他心里已经给淇奥定下了“比自己还要聪明”的标签,看着淇奥时双眼里都是狂热的火焰。
傲祁也没有提出异议,但他想的和花友完全不同。刚刚那一战傲祁他也没有使出十成力,主要是对对方不了解没有十足的把握又一定要赢,所以傲祁转而采用较巧的方法,但是经过刚才几十回合的试探他已经大概摸透了花友的功力和套路,之后就算是面对面切磋起来他也有□□分信心能赢过花友,因此别说淇奥提出再比试一次,就算是十次他也敢应下来。
日头渐渐到了晌午,花友转了转眼睛,提出先用过午膳再比试的建议。花友虽然小心思挺多,但还不至于做出在午饭里下毒这种事,毕竟折损对手也是对自己的贬低。正是因为如此,淇奥他们安心的接受了这一顿丰盛的午餐,午饭过程中花友一个劲的往淇奥身上蹭,勾着淇奥脖子时不时的戳戳他的脸,嘴里念叨着“真好看啊真好看”,如果不是顾虑淇奥要用右手吃饭估计花友都要上去揽手了。当发现淇奥和自己一样喜欢各式各样的小糕点时,花友差点冲上去把淇奥压到地上,还是傲祁手快的拉了一把淇奥,又一次的把淇奥挡在身后。
吃完了一餐各怀鬼胎又闹闹糟糟的午饭,花友拍了一下某处墙壁,一道暗门缓缓打开,里面出现了一个长方体的狭小空间。带着傲祁和淇奥走进去,又按了一下按钮,他们开始往下降,花友甚是得意的和淇奥炫耀:“这个叫做‘登云梯’,因为楼阁太高我特别安置的,这样能省去不少爬楼的时间。为了减少占地空间又不影响楼阁的外观美型,所以是按在墙壁夹层里,外面布置成书柜或者摆放架的模样。这个梯子只有我能控制,淇奥若是喜欢我就告诉淇奥。”说完眼睛发亮的等着淇奥的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