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长公主未语先笑,先是看了一眼跪坐在旁的薛衍,方开口说道:“闻听皇后有意缩减后宫用度,典卖宫器以筹集赈灾钱粮,我儿钦慕皇后贤德,遂于昨夜辗转反侧,苦苦思量,终想出一计,倘若能成,不但能解朝廷此时之忧,更可解除朝廷今后之患。平阳不敢藏掖,遂于今晨携子入宫,为皇后献策。”
“哦?”闻听平阳长公主所言,不但魏皇后,就连永安帝都颇为好奇。“敢问皇妹,计将安出?”
平阳长公主转头笑看薛衍,薛衍却摆手推辞道:“昨夜衍儿已同阿娘说过此事。而且阿娘思虑周全,举一反三,更想出许多法子来弥补缺漏。还是让阿娘替陛下和皇后解说罢。”
闻听此言,平阳长公主又是无奈又是熨帖的看了薛衍一眼,沉吟片刻捋顺思绪,将“募捐拍卖会”和“慈善基金会”的概念深入浅出的解释给永安帝和魏皇后。
并且着重解释了为什么由后宫女眷操持此事比朝廷亲自督办更为合适的理由。
条理清晰,详略得当的说完这一大篇话,平阳早已口干舌燥。一旁跪坐的薛衍立即捧上温度适中的茶汤,平阳长公主不顾形象的一饮而尽,随后用巾帕轻拭唇角。便听反应过来的永安帝拍案叫绝,口内连连称道:“济世之策,安民之策,这便是济世安民的上上之策。倘若朝廷如衍儿这般的才俊能多一些,朕又何必忧虑天下之大,却无贤臣替朕分忧。衍儿——”
薛衍闻听永安帝之唤,忙正襟危坐。只见永安帝兴奋的在殿内走来走去。龙行虎步,步步生威。骤然急停时转身,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指着薛衍朗声大笑。“朕该如何赏你才好!”
薛衍莞尔,开口笑道:“衍不过是随口诉说内心想法。此事若想办成,须得仰仗陛下和朝廷支持,皇后娘娘辛苦操持,还有京中诰命女眷是否愿意出手相助,那些士族豪富之家是否捧场。真正做事情的是她们,衍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不敢谈功劳二字。”
顿了顿,薛衍又笑称道:“倒是阿耶和阿娘,闻听皇后有意缩减用度,典卖宫器,遂决议将卫国公府一个月的俸禄捐献给朝廷,以此支持朝廷赈济灾民。”
这也是薛家三口昨夜商量出的结果。既然想做抛砖引玉之人,那么这头次捐出的钱粮就不能太多,免得朝廷官员闻风跟随时,力有不逮而心生怨怼。毕竟不是每个官员都如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一般,出身世家,战功丰厚。须知有些官员家境贫寒,且为官清廉,恨不得全家老小都仰仗这一份俸禄度日。倘若不考虑他们的处境而任意施为,恐怕好事都成祸事。
做慈善是要量力而行,要凭心意而为,要可着头做帽子,如此方能长久。
永安帝何等聪睿之人,单从卫国公府这一举动便看出了卫国公府的用心良苦。他颇为动容的看着跪坐在殿中的平阳长公主和薛衍,意味深长的道:“卫国公府有心了,朕都记着。”
言毕,又笑道:“方才朕说济世安民,这个词的意思很好。既如此,由皇后和平阳亲自操持的这个慈善募捐便称之为安济坊罢。”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土豪大大日子(^_^)不错嘛在《重写人生》扔了一个地雷蟹蟹土豪大大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搂住么么哒(づ ̄3 ̄)づ╭?~某慈善基金会只接受捐款不接受捐物的事情是懒八的真实经历。前些年大地震的时候,懒八的学校组织同学捐款捐物送往灾区,结果某慈善基金会只要钱,我们整理打包邮寄过去的保暖衣服和被子什么的都不要。据说是消毒成本太高。
☆、玩闹
第二十七章
永安帝大手一挥,吩咐一旁伺候的宫俾端笔墨来,御笔亲赐下“安济坊”几个字交与皇后。便有小黄门通传右仆射魏无忌、吏部尚书许淹、中书令方玄懿和户部尚书许晦入宫觐见。
永安帝意犹未尽的看了看平阳长公主和薛衍,开口笑道:“你母子二人且留在立政殿同皇后计议此事,待商议出巨细条陈,便拟成折子送到显德殿。朕和诸位臣工也会酌情商讨。”
皇后与平阳长公主唯唯应诺。永安帝临走前,大手在正襟危坐的薛衍头上亲昵的揉了揉。待永安帝走后,薛衍一脸哀怨的摸了摸已经歪斜的发髻,心下暗暗吐槽。
魏皇后忍俊不禁,忙吩咐宫俾送上一面海兽葡萄镜和一支雕刻花鸟图纹的金背玉梳。平阳长公主一壁笑着替薛解带散发,一壁拿起玉梳替薛衍束发。
魏皇后在旁,眼见薛衍长已及肩的青丝漆黑如墨,顺滑如绸,不免赞叹道:“衍儿这头青丝保养的极好,又浓又密,真叫人羡慕。就是短了点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后可万万不能削剪了。”
平阳长公主轻勾唇角,如沐春风的笑道:“之前也是没办法。衍儿说海外藩人并不留发,他们师徒二人远在他乡,只得入乡随俗。如今衍儿回家了,自有我帮他照料。”
魏皇后抿唇轻笑。一时梳发已毕,茶汤点心也换过新鲜温热的来。魏皇后看了看跪坐在旁的薛衍,沉吟片刻,笑说道:“熙儿和青鸟今儿早上还念叨着衍儿,只说衍儿的雪仗打得好,人也好。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来陪他们玩儿。”
平阳长公主闻弦歌而知雅意,同薛衍相视一笑。薛衍开口说道:“我也很喜欢太子和卫王。不知太子和卫王这会儿做什么呢?我去瞧瞧可好?”
魏皇后闻言,笑意愈深的道:“如今正值寒冬,御花园里的梅花开的煞是好看。我早起便听见太子和青鸟商议着要去御花园摘梅花儿。我叫小黄门引你过去罢。”
薛衍笑称谢。起身自去不提。
平阳长公主与魏皇后笑着目送薛衍走远。魏皇后方说道:“操办安济坊关系到社稷安稳,黎民之福。此事断不是你我二人就能成事。还得再找些办事玲珑,心思缜密的诰命夫人,与我们共同谋划才行。我之前在擎王府,之后又居于深宫,因而除擎王府的那些属臣家眷外,不怎么熟悉京中诰命。不知平阳对此有何建议?”
平阳长公主轻笑,她看着跪坐在前,温婉得体的魏皇后,心有灵犀的道:“圣人云志同道合,道不同则不相为谋。我们想要成事,自然要找那些相交默契的,否则话不投机半句多,坐在一起吵都吵不够了,还怎么做事?”
魏皇后闻言,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伸手捧起茶盏,轻啜一口,纤细如葱白的食指在碗沿轻轻摩擦,口内却道:“只怕有些人没能入选,就认为我们心里藏奸。不说我们是为了做事方便,只说我们是故意排挤人。到时候内宅的闲言碎语传来传去,恐怕引起朝中非议。陛下就要难做了。”
平阳长公主闻听魏皇后的顾虑,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做事情需要人,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事。朝廷的官员多如过江之鲤,还有滥竽充数浑水摸鱼的呢。否则陛下也不会主张岁末考核,罢免不合格的官员。再者我们也是头一次张罗安济坊,有人乐意跟随我们同甘共苦,必定也有人想着暂且观望一二。人心不齐,各有向背,皇后又何苦八面玲珑,太过求全。”
魏皇后沉默片刻,颔首赞道:“还是平阳的想法豁达干练,不愧是巾帼将军。这一点我不如你。”
平阳长公主闻言朗笑道:“皇后温婉贤良,又哪里是我这等舞枪弄棒的粗人能媲美的。”
言罢,姑嫂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
却说薛衍由小黄门引着一路逶迤至御花园。肃冬寒风彻骨,吹拂着园内的枯枝簌簌作响。远远的便闻见一阵沁骨幽香扑鼻而来,极目所见满林子的红梅如胭脂滴血,遮遮盖盖一望无际,映衬着周旁天地被雪埋的苍劲景致,愈显精神。
孩童和宫俾的笑闹声自林间传出。笑声清脆,宛若玉珠迸溅。令人闻之不觉一震。薛衍下意识的勾了勾嘴角,探身如林,循着笑声穿梅度雪,几下转折便至太子和卫王身前。却见太子和卫王正指挥着宫俾摘采梅枝,十来个小黄门围在三尺之外,束手侍立。
太子和卫王看到薛衍时眼睛一亮,忙丢下采梅枝的宫俾跑了过来。至薛衍身前,太子身为储君,尚有些矜持的负手而立,卫王却径自扑到薛衍怀中,清亮的笑道:“我昨天还问母亲,你什么时候能再进宫。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
薛衍按照礼数先行谒见过,方轻笑回道:“早上便进宫了。先到立政殿给陛下和皇后请安,说了一回话。皇后说你们在这里采梅,我便过来了。”
卫王指着身后的梅花笑道:“我和太子哥哥见梅花开得好,所以想多摘几支献给父亲和母亲。我们等会儿打雪仗罢?我和太子哥哥昨夜团了很多雪团,今天不会输啦。”
太子庄熙满脸黑线的看着卫王,对嫡亲胞弟的智商深以为耻。
薛衍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卫王尚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笑回道:“总是打雪仗有什么意思。你们坐过雪爬犁吗?抽过冰猴儿吗?进学做事当举一反三,玩乐亦如是。否则做人还有什么意趣。”
薛衍口内的雪爬犁和抽冰猴儿乃是后世老家在冬日内的消遣,太子和卫王自是闻所未闻,两人兴奋的眼眸晶亮,满是希翼的仰头看着薛衍,口内说道:“什么是雪爬犁?什么又是冰猴儿?衍表兄见多识广,给我们讲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