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用吧。”吴名接过麻布,将其撕成布条。
但就在他准备把布条绑在马鞍上的时候,或许是由于严衡站得有些远,被他接近的黑马便不安地躁动起来。
吴名干脆把严衡叫了过来,让他骑到马上,然后将布条的一端绑在鞍上,再将垂下的部分系成圆环,让严衡的脚恰好能够伸到布条系成的圆环里,将其当成马镫使用。
两边全部弄完,吴名避让到一边,让严衡自行试用。
开始的时候,严衡还满头雾水,不懂吴名弄出这么个多余的东西有何意义。但骑着马在马厩外面绕了一圈之后,严衡的眼睛里就闪现出了惊喜,很快夹住马腹,加快了速度,接着又干脆奔出小院,去更为广阔的地方驰骋了一圈。
一群护卫也不得不迅速跟上,回来的时候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神物!”严衡勒住缰绳,纵身下马,快步来到吴名身边,一把将他拥到怀里,满脸惊喜地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不是我想到的。”吴名没有居功,“我只是知道。”
严衡微微一愣,随即抬手摸了摸吴名脸颊,沉声道:“可以告诉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可以倒是可以,但你确定要现在说?”吴名用充满暗示性的目光扫了一圈周围。
“也罢。”严衡点了点头,“我们先出城,其他事晚些时候再说。”
“这就对了。”吴名张开手臂,示意严衡抱他上马。
严衡没再多言,伸手将吴名抱上马背,然后踩住布条结成的马镫,跟着纵身上马。
虽然严衡表现得淡定自若,不动声色,但心里面却已经是千回百转,万种肚肠。
严衡不知马镫的来历,但他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叛军首领吕良的麾下就有一支近乎无敌的骑兵。这些骑兵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但骑术却比草原上的蛮族还要卓越,人人都能在马上拉弓射箭,挥刀杀敌。
严衡也曾派人打探过这支骑兵的秘密,但吕良麾下的叛军防守严密,又都是南人,北方的探子很难混入,尝试了多次也依旧无果。
此刻试过“阮橙”提供的马镫,严衡却恍然大悟。
或许,吕良的骑兵就是凭借这一小巧的器物才能在马背上行动自如,从容不迫。
“阮橙”只是用布条随便一绑就能让他对[胯]下骏马的控制力加倍,双手亦被解放出来,如果换成受力更好也更为结实的金属铜铁,那效果岂不是会更加让人惊喜?
严衡低下头,眸色晦暗地打量起怀中“阮橙”。
难道上一世也是阮橙制作出了马镫,这才让吕良的骑兵有若神助?或者说,就像阮橙刚刚说过的,他只是知道而非想到,只是知道的原因……
或许,阮橙还是重生了,只是并不像他一样记得上一世的全部。
想到这儿,严衡不由得心下一紧。
11、十一、军营 ...
这次出城,吴名终于有了空闲去浏览街景。
这年月的城市怎么都无法和后世相比,单就规模而言的话,恐怕连后世的一个小县城都不如。但相比吴名记忆中的其他古城,这里却已经称得上繁华热闹,出城的主干道全是青石板铺成,两边挤满商家店铺,乍看上去颇有一点唐宋时期的风味——要知道,秦朝对商人的限制可是出了名的,士农工商的排序差不多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定型。
但考虑到上一任皇帝是个穿越男,对商业的看法肯定不同于始皇帝,减轻针对商人的压迫,重新推动商业发展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甚至称得上是必然。
吴名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商家售卖的货品上。让他失望的是,即使穿越男主政,丝绸之路也依然未能提前开通,商铺里的货品大多出自北方本地,余下的那部分也都来自同属秦王朝的中原。
一路瞄下来,吴名愣是没有看到半点带有异国风情的卖品。
吴名很想发问,但考虑到自己此刻是阮橙,一个生于此长于此的土著,不可能对此地的情况一无所知,只好忍下好奇,只看不问。
但就城内的情况和路人脸上的表情来看,此地被治理得相当不错,就算和咸阳那边相比都未必会逊色多少。
这小子还挺能干!
吴名抬起头,审视地看了一眼严衡。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严衡低下头,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忽然觉得你把这里治理得很不错。”吴名咧嘴一笑,“与有荣焉。”
严衡听出吴名是在夸赞,笑了笑,“不过是照猫画虎,拾人牙慧罢了。”
“先帝?”吴名眨了眨眼,小声问道。
“嗯。”严衡点点头,也压低了嗓音,“我幼时曾跟在先帝身边听他教诲,从他那里学到过一些治国理事的皮毛,虽不及先帝文韬武略的十之一二,却也足以让一地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他肯定没告诉你,丰衣足食还有一句前提,自己动手。
吴名撇撇嘴,随口道:“送你一句话吧。”
“嗯?”
“因地制宜。”
听到这句话,严衡眉峰微动,试探般问道:“你……好像对先帝有些不以为然?”
“呵呵。”吴名用后世最招人恨的假笑作答,心里却道:他才是拾人牙慧的那个呢!
吴名的态度让严衡愈发好奇,但此处并非适合深谈的地方,严衡对吴名的疑虑也不止于此,于是便压下狐疑,留待方便时再去追问。
一串人马很快出了城门,沿着土道继续向东。
大半个时辰之后,一座典型的秦朝军营便出现在视野之内。
军营建于山脚之地,背靠青山,旁有溪流,一侧是大型的练兵场,零一侧却是绿油油的农田。
屯田?!
这玩意也被搞出来了?
一看这布局,吴名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经典名词。
所谓屯田,就是政府组织人力在国家所有的土地上开垦耕种。历史上搞屯田制最出名的应该算是明朝,因为在很多历史砖家的描写下,屯田制成了明朝灭亡的祸根之一,就好像明朝后期之所以民不聊生就是因为老朱家把百姓全抓起来去搞屯田了一样。
实际上,屯田制本身并无问题,更是华夏民族自古以来就有的强国之策,真要追根溯源的话,单是有文字记载的就可以追溯到商朝之前。
始皇帝派蒙恬去抗击匈奴的时候,就命蒙恬在河套、陇西一带搞起了屯田,从而就地取材,补充粮草。而屯田制正式成型是在汉朝,追其因由同样是为了和北边的游牧民族打仗。
总而言之,自华夏文明出现,屯田制就没在华夏大地上消失过,从汉代延续到三国乃至唐宋元明清,即使是后世新中国成立,也依旧在东北和西北搞起了以“大开发”为名的新一轮屯田。
屯田是没问题的,但这军营的位置……
吴名习惯性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山上的茂密林木,脱口问道:“山上设了岗哨吗?”
“什么?”严衡一愣。
“呃……”吴名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点突兀,眨眨眼,干脆实话实说,“我就是觉得,这要是在山顶上弄点滚石巨木火油什么的砸下来,你这军营就可以被一锅端了。”
“……”严衡好半天没有说话。
吴名赶忙道:“我就是随便一说。”
“你说的倒也没错。”
严衡勒住马缰,抱着吴名跃下马背,却没说山上到底有没有岗哨。
吴名也没追问。这事往大了说也算是军事机密,本就不是他现在的身份可以探寻的,不过是习惯使然才一时多嘴。
下了马,严衡将马缰交给身后护卫,自己带着吴名径直进了军营。
刚走了没多远,一名穿道袍、留长须的男子就率人迎了过来。
“主君。”道士先是躬身施礼,接着便起身问道,“主君新婚燕尔,怎么不在家中尽享佳期,却来了我等所在的苦寒之地?”
严衡没有理会道士的调侃,抬手向吴名介绍道:“此乃罗道子,虽无官职在身,却是足智多谋,乃是我身边极其得用之人。”
“谢主君夸赞。”罗道子一看就是个脸皮厚的,而且和严衡很熟,笑过之后便主动抬手向吴名见礼,“这一位想必就是主君新娶的夫人了?”
“既然知道,还不上前拜见夫人?”严衡冷脸道。
罗道子立刻收起笑颜,郑重行礼。“罗道子拜见夫人。”
“……起。”
吴名对道士这东西最为敏感,乍一看到罗道子的时候很是吓了一跳,刹那间都萌生出了闪人的念头。但定了定神就注意罗道子的脸上全无见鬼的异样,再仔细一打量,吴名就无语地发现罗道子其实是个水货,体内没有半点灵力不说,道袍上也寻不出某个道家派系的独门标记。
根本就是个假道士嘛!
吴名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下巴微扬,示意罗道子免礼。
罗道子也没客气,应声而起,单看其表现还真有一点方外之人的风骨。
“不知主君来此何事?”罗道子转而问起了严衡来意,“难道是府中的老太夫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