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呐!?”右面的金甲侍卫斥责他:“你这是偷窥主人私生活!”
“你拉倒吧你。”哩哩侍卫不屑:“里面那么多冰雕呢!”
右面的还想说什么,忽听门内传来声响,也不斥责哩哩了,赶紧把身子弯下扒拉门缝。
哩哩不爽,拍了下他脑壳说句低点儿,也赶紧蹲下扒拉门缝了。
却见屋内,楚谨然已念完了口诀,擎等着小小少年到临。
他坐在晶莹剔透的冰床上,过一会儿,忽见旁边的冰床泛起了波澜,紧接着,熊熊火焰蹿跳而起,冰床却奇异的未损分毫,过了很少很少的时间,小小少年便由炙热的火焰托到床上来了。
火焰逐渐湮灭。
楚谨然却无暇他顾,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小小少年占据了。
他看起来很不好。
双眸紧闭,脸颊苍白,不复红润。
背上有个狰狞伤口,从左肩贯穿到右腹,此时正汩汩的流出血来。
楚谨然的心,忽的疼了。
他轻柔的不能再轻柔的翻过小小少年的身子,看着浓到深红的血濡湿他的衣衫。
他小心地,再小心地用小刀割过黏在他伤口上的染血布衣。
他如有所感,背后也隐隐作痛。
可小小少年不吭一声,连轻微的嘶声也没有。他许是被痛意惊醒,从昏沉的意识深处睁开眼,看到楚谨然,也没有丝毫惊讶,仅是用那双漆黑的眼静静地看着他。
“我杀了人。”他说。
楚谨然帮他包扎的动作一顿。
“我不是故意的……”苏彻将自己的脸埋起来,声音里充满悔恨:“他拿刀砍我,我想夺,结果匆忙中不小心划到了他的脖子……然后他就死了。”
楚谨然摸摸他的头。
小小少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小小的微笑。
他怎会悔恨?事实上他对自己杀了人这事没有任何感觉。
苏彻抬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会讨厌我么……?”
楚谨然说:“这不是你的过错。不过,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冷?”
“……我没敢回去,怕被他们发现。一直在森林里待了很久。”他说,用一种很迷茫很无措的眼神看着楚谨然:“如果他们发现是我杀的人怎么办?”
实际上,他将那莽汉的尸体拖到森林中,在他身上割开好几个口子,以便吸引野兽。再之后,他站在树上,默默看着莽汉的尸体被一分不落的吞食,方才放心。
他这么说,无非是想看那人的想法。
“……”楚谨然沉默了会儿,忽然俯下身,动作笨拙的环住了少年的身子:“我会护着你。”
众所周知,凌霄宫是绝对容忍不了杀了自己同门的人的。
即便是为了什么理由,杀了自己的同门,唯有被赶出门外这一条路。
苏彻的手悄悄环住了他,只是眼神并非感动,而是纯然的冷。
他这般做,只有一个目的,博得那人的同情,博得那人的好感。
再在最后,撕下自己的面具,肆意的羞辱他,嘲笑他曾经同情过一个何等卑劣的人。
想着他痛苦,如同自己之前一般痛苦,苏彻便止不住的快意。
只不过这般抱着他温热的身子,便不想再放手。
苏彻有些沉醉。
被夜露染湿染冷的身子,在那人的怀抱下,已经变得暖融融的了。
他心里想,到时,不知道他的尸体抱着是否和现在一样暖呢?
苏彻忽然又不想去想。
“你刚才看见我,怎么没有半分惊讶?”楚谨然一面挣开了苏彻的钳制,一面说道。
苏彻有些低落,但还是回答道:“我感受到了。”他漆黑的不可思议的眸子专注的看着楚谨然:“我感受到你了。那火里有你的气息,有你的温度。清冷的,温暖的。”
饶是楚谨然再如何迟钝,也感觉到了稍稍不自在。
他嗯了一声,又抚慰似的摸摸少年的头:“这几日先在我这里住下吧。有妨碍的么?”
苏彻摇摇头,有些寂寥的笑了:“反正他们不会在意我。”
楚谨然一顿,随后又动作柔软的抱住了他,这回要熟练很多。
他在小小少年耳边轻声说道:“我在意你。”
苏彻:“……!”
☆、第六十二章
苏彻的瞳孔瞬间放大,被那人环进怀里,这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知如何是好。
手抬起又放下,想环住那人的劲瘦腰肢,可最终还是不敢。
不敢什么?
他自己问自己。
是怕惹那人恼怒么?
不,不是的。苏彻回答着自己,可那又是什么呢?
苏彻茫然。
他鼻尖全是那人清冷的气味,就如泠雪峰上的寒冽积雪。可那人的身子却很暖,暖到让他的脑子都有些眩晕,像是跌进了某个虚幻的梦境中。
不真实的,不敢奢望的。
尽管他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了,但他的心仍在砰砰跳动,快的不受他的控制。
苏彻的表情都凝滞住了,他睁着一双漆黑漆黑的眼,连眨也不眨一下。
……搂一下吧,就搂一下。
这才能证明你不再被那人牵绊了啊。毫无障碍的搂一下,便是说明已经彻底放下了对那人的感情了罢。
苏彻的手,迟缓而犹疑的抬起。
然下一刻,那人却放开了他。
苏彻差点把他强掳过来,紧紧抓在怀里。
他勉强压抑住自己,却差点被那人的下一个动作气疯:楚谨然的身子略往侧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些微的距离。
“不必伤心。”那人似是敷衍的安慰着他,他注视着他的眼神,没有之前那么专注了。澄澈若天边高雪的眼,掺杂了许多东西。
稍稍冷漠的,关怀的,复杂的。
“夜深了。自己去找个房间睡罢。聆雪殿有很多的空房间。”那人说。
“……”苏彻险些怒极反笑,他这是什么意思?好言安慰他一番就要把他赶走?
连些微的……挽留也没有吗?
“……”
好啊,他走。
他既然叫他走了,他为什么不走?
还要在这儿死皮赖脸的赖着么?
他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于是苏彻僵硬的点了点头,转身径自走了。
楚谨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厚重的橡木门之后。
他轻舒一口气,缓缓坐下。
冰床的温度令他更加清醒了些。
楚谨然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小小少年之前的那些寂寥,那些伤心,那些沉默,都是伪装。
毕竟苏彻怎么会为其他人付出那么多的感情呢?
就连是原文也有很明确的写过,苏彻因为幼年时生活在险恶的九九八十一巷,是以本性冷漠。
但即便是这样,面对他伪装出来的伤心,伪装出来的难过,他还是会心疼。
楚谨然很明白,苏彻做那副样子,无非是想降低他的戒心,好让苏彻以后下手杀他方便些。
然而楚谨然不是个傻子,他非常清楚杀母之仇是无论如何也磨灭不掉的,是以他的戒心,永远降不低。
……但小小少年要降低他的戒心就降低吧。
不管怎样,到最后他都是要被小小少年杀掉的。
他自己想对小小少年好点就好点吧。
虽然小小少年很恨他,恨到要亲手杀了他。然他也给了小小少年诸多痛苦……便当是偿还罢。
楚谨然放松的倒在冰床上,睁着一双凤眸怔怔的看着冰殿上方。清冷的月光虽使冰殿更加晶莹剔透,可却也使它更加冰冷。
楚谨然闭上双眼。
只要快快完成任务回去,见到大哥和他的好友,他应该就不会为小小少年而苦闷了吧?
只是希望如此。
***
“我怎么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啊……”哩哩扒着门说道:“主人和那个棺材脸的是不是有奸|情?”
“什么棺材脸。”爱好哭哭啼啼的哭哭说道:“那明明就是未来的殿主夫人!”
“哦……”哩哩砸吧砸吧嘴:“可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啊?主人算养童养媳么。不过……刚才他俩是不是吵架了啊?我看未来的殿主夫人气愤出走,殿主一个人郁郁寡欢啊。”
哭哭很有经验:“没事儿。男人嘛,就是爱耍耍小脾气,到时候殿主哄回来就好了。”
哩哩嘀咕一句:“我怎么感觉你前半句话是用来形容女人的……”不等哭哭反驳,哩哩摩拳擦掌道:“那殿主和殿主夫人有了矛盾,咱用不用帮殿主一把,把殿主夫人脱光了送他床上去?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哭哭一本正经:“以你的脑子大小来看,我实在是不能认可你的主意。不如咱们去参考下其他人的?”
哩哩虽气,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他的冰脑子确实要比哭哭少了三分之一,最先的主人不小心给他雕好的脑子削下去了一点……想起这件事,哩哩也不争气的想哭了。
哭哭见哩哩不说话,就赶紧拖着哩哩去寻求其他冰雪之人的帮助。
于是不到两个时辰,整个聆雪殿都知道自家主人有夫人了,霎时间,所有的冰雕都沸腾起来,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皆兴兴奋奋的要去围观奸|情出谋划策,并有冰雕对殿主夫夫二人的床上生活抱了十足的担忧:“殿主一看就不会主动,听哩哩说殿主夫人也不怎么主动,那他们、那他们……那、那什么的时候,到底、到底谁主动……”胖棕熊扭扭捏捏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