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说不出的愉快在心中荡漾开,景容尚的嘴角都不自觉的往上稍微提了一点。
……
在安置好顾凛深的居所,并且暂时交代好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说飞船上的各种设施,他和艾尔亚的住处等等内容以后,景容尚就先行离开了,留着顾凛深一个人默默的熟悉这一切。
但景容尚也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按照之前艾尔亚说的那样,直接去找他了。
“舅舅,之前你有些太冲动了。”在艾尔亚的房间里,景容尚的语气有些无奈。
“唉,我知道……是我不对,冷静下来以后我自己都回过味来了。”艾尔亚立刻承认错误,希望能把这个问题赶紧忽略过去……有个比他还严谨、还要像是个大人的侄子真是一件哭笑不得的事情。简直感觉两个人的角色都要颠倒了好吗。
“好了,我们先别说这个了……你之前藏起来的那个检测单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快拿来给我看看。”艾尔亚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内容,居然能让容尚这孩子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露了波动出来。
景容尚也并不拖拉,点了点头就将东西取出来递了过去。
翻看第一页的时候,艾尔亚脸上的表情还算镇定,然而接下来翻看到第二页第三页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了,动作也变得更急切起来,然而此时他翻页的速度却反而降了下来,每一项都看的更为仔细起来。
“那家伙简直就是机甲师最适数据的现实模型!”最后,他几乎是感叹着下了结论,甚至因为激动的情绪难以自抑,不得不连连深吸气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景容尚抿了抿唇,他就知道自家舅舅如果当场看到这份数据的话,是绝对冷静不下来的,所以那时才把它特地先收起来了。
不然神色太外露的话,到底是显得古怪。
所谓机甲师最适数据是前线战场军队中通过各种实践刚刚研究出来的模糊概念……之前大家往往认为,一个战士的各项数据都是越突出越好,数据即能力。然而最近的研究却发现,事实却并非如此。在对联邦现役战斗力最强的数十个机甲师的数据仔细对比后,战地机甲设计师发现,这其实是有某种规律蕴含在其中的,现阶段通过大量计算简单模拟出的十几项最佳数据里,每一项能力其实都是有固定数值段的……超出了数值波段以后,机甲师的发挥反而会受到限制。
事实上,艾尔亚就是为了护送这份数据的准确资料才被“批准”进行这次休假的,毕竟再先进的通讯技术都会有信号被截获的可能,很多时候,反倒不如最原始的人力来的放心……他要秘密地把这份资料送到研究院那群老家伙的手上。
这件事情本是绝密,然而考虑到作为掩护,必须要有一个信得过又不显眼的人亲自去“接”从前线休假回家的艾尔亚,身为他侄子的景容尚顿时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雄父和雌父分别出自景家和多罗西家的他,个人素质又在同龄人中格外出众,他本身对于联邦来说,就是未来的将星候选……
就是因为这种信任和默许的态度,因此他才能对这件事也了解到一鳞半爪。
——而顾凛深的数据,恰好就非常吻合这一新鲜出炉的研究结果。
光论每一项数据,或许他并不是整个联邦的最大值,但是结合起来,毫无疑问,他就是那个原本在模拟中才会存在的最完美机甲师。
艾尔亚顿时就更加遗憾了,他神色恹恹的把这份检测报告来回翻了好几遍,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这怎么是个雄性。”
这也算是个特例了。在雄性数量日渐稀少的现在,每多出现一个雄性其实原本都是很振奋人心的事情才对——某种意义上来说,雄性的地位是要比雌性高得多的。然而艾尔亚是个军人,他不喜欢这么看问题,对于他而言,顾凛深拥有这么强大的武力却是个雄性实在是个极大的浪费。
景容尚这个时候却在想,这还只是顾凛深的身体数值罢了……若是对他进行驾驶机甲所需的精神力检测的话,他又会是什么级别呢?
突然间,他就不想让顾凛深是雄性的问题上报了,对于他来说,那跟折断他的羽翼有什么区别。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
“……当时身处在大厅里,知道顾凛深是雄性的人其实并不多。”而如果不说破的话,恐怕很少会有人把顾凛深联想到雄性上去,凭着他超常的武力,他可以就像是一个雌性那样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容尚,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多罗西家的名头让他们闭嘴确实并不难。”然而难得的,艾尔亚却格外的严肃起来,“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我明明这么惋惜,却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并不是我想不到。”
“你年纪小还不懂,现在联邦里有关雄性的问题是越来越紧张了,这个随时有可能会爆炸的矛盾点我们最好不要去触碰。这趟浑水,无论是多罗西家还是景家都不能趟进去。”
一向玩世不恭的艾尔亚在这个问题上却特别坚持自己的立场,在他少有的严肃下,就算是景容尚也只能不甘心的沉默了起来。
其实他一向是最为守纪的人,只有这一次,他心头异样想要出格一次罢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些抗拒。只要一想到顾凛深在身份上报以后,他就再也不能这样恣意的战斗,甚至会被以“保护”的名义娇养起来,他就觉得很难过。
那个人,原本并不应该是会被这样困住的家伙啊。
克制的外表下,景容尚的心情却瞬间低落起来。
——要是当时顾凛深的性别没有被大家发现就好了。
第8章
而这时,房间里的顾凛深却正在家务机器人一板一眼的引导下,摸索着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很是陌生的一切。
除去那些生活必须的操作之外,其实他最感兴趣的是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基础知识。不过奈何这是在飞船上,此刻更是在航行中,条件并不充裕,他能够找到的,也不过是几部装点书房门面用的大部头罢了。
本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心态,顾凛深随手拿出了其中一本准备好好研究一下,然而下一刻,在翻开的瞬间他就石化了。
他发现自己之前忽略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不·认·识·这·里·的·文·字。
换句话说,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里他彻底地变成了一个文盲。
……
因为某种难以言说的在自己心中跃动的情绪,景容尚用完晚饭以后难得有些静不下心来,他想了想,干脆离开房间四处转转。
不由自主的,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顾凛深这边来。然而让他诧异的是,顾凛深房门边桌子上的餐盘,直到此刻都已经快到收盘时间了,可是上面的东西却居然一动也没有动。
作为一个已经被确认了身份的雄性,顾凛深是必然也必须要受到各种特殊照顾的。
比如说晚餐,除了会有专门更针对雄性口味的配餐以外,他还并不需要和大家一样非要到餐厅里去,而是可以像是艾尔亚和景容尚那样,直接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餐。
厨房会有专门的机器人进行这种配送行为,并且提醒房间的主人进行用餐。
……那么,现在这种状况是怎么回事。
总不会是绝食抗议吧——这并不像是顾凛深会做的事情?
沉吟了一下,景容尚一只手端起了餐盘,一只手按下了门铃。
他连续按下了三遍,许久以后才传来了顾凛深的声音:“谁?”
这声音不像他之前表现的那样永远自信满满,倒稍微显得有些沉闷。
景容尚心中的疑惑更大了,甚至莫名的有点担心起来,然而他的声音却平静一如往常:“是我。”
过了一会儿以后,门终于打开了。
顾凛深一手扶着门一手扶着墙表情不耐的看着门外的景容尚:“有事吗?”
景容尚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餐盘,轻声问道:“你的晚餐……不请我进去吗。”明明是疑问句,却硬是被他平淡的语气弄出了肯定句的感觉。
顾凛深怔愣了一下后,虽然面上还是一副不爽的模样,但是行动上他却挪了挪自己的位置,把门彻底打开,将景容尚迎了进来。
……顾凛深得承认,面对别人的好意,他一向有些拒绝不了。这个时候他看着景容尚,觉得自己几乎是有些不自在的。
景容尚进了房间以后,却没有直接把手中的餐盘放下,而是轻车熟路,就像是在自己房间那样直接走到了客厅的墙角,找到了加热装置把餐盘放了进去。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回过头来看着顾凛深,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端过来太久没吃,有些凉了。”
顾凛深顿时觉得自己更不自在了……是以虽然景容尚什么也没问,但是顾凛深还是一脸不在意的解释道:“提醒送餐的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虽然没听见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尚且沉浸在自己居然不识字的沉重打击里,根本没有分出心神去关注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