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a市拍摄地点,他才发现自己多虑了。此刻正是八月底,u市天气还十分闷热,陆景澄穿着普通白衬衣,灰色休闲裤站在导演旁边,他也不打扰旁人,眼神专注盯着现场的拍摄进程,他额前的汗水微微浸湿了刘海,认真执着的气质更为他添了一层魅力,笔墨难描的精致脸庞衔着温和的笑容,优雅从容。
“咔,这段重来。”刘导紧皱浓眉,大声喊停。开篇是以大宋磅礴的宫殿进行,镜头慢慢延展到日月山河,第一幕是孩童时代的赵望榆逐渐褪去天真和青涩,慢慢蜕变为美丽灵动的女子;前几幕并没什么难度,顺顺利利往下拍。卡住的一幕并不是主角的戏份,是大宋帝王在呵斥企图欺瞒他的臣子戏份。
饰演大宋皇帝的演员被刘导咔了好几遍,对大家歉意尴尬一笑,面上也逐渐浮现焦灼颓败的神情。刘导又摇了摇头,摆手让大家休息一番。
“他不在状态,越后面表现越糟糕。”刘导对站在身侧静静观察的陆景澄聊了起来,他知道陆景澄是这部剧的投资人,但没联想到陆景澄就是a市四大商业大族之一的陆家少爷。
陆景澄温谦有礼,对于拍戏他不怎么熟悉的领域,他从不贸然下定论,夸夸其谈。他微垂下脸,思索会才斟酌建议道:“貌似对方斥骂的戏码表现得不太自然。”
刘导用力点下头:“陆先生说得不错,确实太僵硬了。”其实这点僵硬也没有很大的影响,不过依刘导这种追求完美的态度,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陆先生有什么好建议给我说说也行。”刘导看他认认真真观察,客气补上一句。
“我是门外汉,哪能有什么好的建议。个人想法倒是有一点,比如对方对斥骂戏份饰演张力不够,可以尽量减少斥骂的台词,用眼神一类的来传递一些信息。”刘导听着陆景澄的个人意见,没有马上应承,而是沉静半刻思考了下,觉得可以试试,便找来编剧现场改词。
刘导拍了拍陆少的肩膀:“陆先生太谦虚了,我觉得你有很好的观察力。”他对眼前这位年轻人十分赏识,既不会仗着自己是投资方就为所欲为,胡搞蛮缠;也不倨傲态度,反倒是从容有度,自有一份贵气。
改了台词,大宋帝王面对欺骗自己的下臣投以锐利冰冷的眼神,斥骂一两,这一幕终于顺利揭过,刘导紧缩的眉头也算舒缓一些。
接下来都是女主赵望榆的角色,于珊的演技确实值得夸赞,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出错,但她对这个角色驾驭得十分出色。接下来便是赵望榆初见郑沉钰的场景,这一幕可以说是这部剧第一个高|潮部分。
周渊换上一件月白色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衬托出他修长俊逸的身形;外裹上纯白狐裘,腰间束上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墨色长发用青色玉箍绾起,眉目疏朗,华贵又不失君子的温雅。他定妆出现时,倒是把大多数人惊艳到了,起码现在周渊形似郑沉钰,至于是否神也似,那就等呆会开拍再下定夺。
陆景澄满意周渊的造型,估计刘导对对方的初步形象也是满意的。陆景澄心里包含着期待和小紧张,手心有些濡湿。
这一幕正是郑沉钰在酒楼内与众多文人雅士坐在一起高谈论阔,吟诗作赋。大宋公主赵望榆恰巧出宫游闹,踏上酒楼,仰头一望便看见了郑沉钰笑而不语,执杯浅饮的画面;一群文人雅士争相展现自己的才能,而郑沉钰落在一旁,轮到他时,他便开口接了一句,自信谦和,令人信服。这一幕戏,没有太多的语言对话,周渊只要演出郑沉钰那时的形态就好,难度系数不高,刘导一直未喊咔,在一旁观察的陆景澄轻轻舒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
拍摄进行到公主赵望榆与郑公子面对面相对交谈的得画面,周渊不再是一帆风顺,和女主的对话与情绪并没有非常到位,刘导喊了好几次“咔”,陆景澄觉得高兴的是即使咔了好几次,周渊并没有表现出焦虑急躁,心境貌似很平静。
趁着休息陆景澄上前出声问道:“我看你好像很平静的模样,心里不急躁吗?”
“卡了那么多次,我怎么会不心急?可一方面我十分清楚越焦虑便会越糟糕,早在几年前我就在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焦灼的情绪。演戏有时候还挺像做手术,一不小心乱了手脚,就会遭殃。”周渊能做到这种地步,也许是这些年来冷板凳磨砺的结果,毕竟那五年的时间不是白过。
陆景澄讶异看着他,周渊远比他想的要理智和出色。
拍摄再次开始,正式拍戏时,周渊总是全身专注,融到角色里。这么一折腾,天也暗下来了,刘导拍下这一幕的最后一个背影就大发慈悲放了演员和在场的工作人员。
“陆先生现在钱包里有多少叠卡,求请客!”不知是谁起的头,很快得到在场人的赞同,刚冷静下来的在场人员瞬间炸了开来。
刘导假装呵斥:“剧本就才刚刚起步被你们闹得好像要杀青了。”今日拍摄的进程意外的高效顺利,刘导也不想大家绷得太紧张,便同意大家一起去放松,也打算加入热闹中去。
陆景澄很配合侧了首,像在思索,慢慢开声:“各位大侠,卡我是一张都没有。”众人一阵嘘唏,明显不信对方胡诌。
陆景澄往下接,语气调侃:“我只是有一麻袋的钱。”众人又是一阵热情,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出发。
☆、第15章 意外相见
江南区的夜里有些潮湿,有些凉意。卫嘉泽自己操控着轮椅走出一片静悄悄的区域,轮椅倾轧的声音破开安静,有些刺耳。陆景澄那边则是热闹非凡,一群人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欢乐。
周渊也有些兴奋,漂亮清秀的脸上洋溢着清爽笑意。别人递给他的酒,也不拒绝就往下灌,他的酒量不错,几杯入肚脸也不带红。
陆景澄是正主儿,想要躲避灌酒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可他习惯克制自己。曾经的黎温涵总是限制他喝大量的酒,有些皇宫酒宴推辞不了,于是他教自己如何掌控避酒的诸多技巧。
周渊带着酒气凑到陆景澄身旁,语气有些飘渺:“这是我以前想象中的生活,拍着自己喜欢的戏……”
“你能做的可不止这些,你能站到这个圈子里的顶端。”在陆景澄的记忆里,周渊往后会有更大的成就;可最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他为什么会和陆廷安扯上关系?不过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
“陆少的雄心壮志大过我啊。”周渊听着陆景澄对他的评价,俊逸的眉目上挑,眼中微光波动,有着异常的执着和憧憬。
“我也不是对谁都有信心的。”陆景澄说得很认真,不管是曾经的君王还是现在的陆少身份,能得到他赏识的人,不能说少,但也绝对不多。
周渊蠕动几下唇,最后还是犹豫地问了出来:“我能得到郑沉钰这个角色,你一定帮了我不少忙。”他心里清楚,自己能在这部戏里得到很大的戏份,和陆景澄脱不了关系。多年未见的友人,帮他至此,周渊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想,感激占了很大部分,除此外有其他复杂的情绪,比如疑惑。
陆景澄倒也不避讳,直言:“很大忙说不上,一方面你是我多年的好友,我只不过是帮你争取了机会,最终还是靠你自己的实力决定;还有一方面,就是我作为商人的敏锐,觉得你值得我去投资。”
周渊怔了下,陆少如此坦率倒让他放开心。“你这么一说,我压力剧增,不成功都不行了。”
陆景澄回以意味深长的眼神,再度开口:“我告诉你,如果这次投资失败,你该有的片酬我可能都付不起。”
“那可不行,片酬没有我可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到时候……兄弟,我们法庭上见吧。”周渊一脸痛惜,表演得极为逼真。
陆景澄给对方空了的酒杯倒满红酒,精致的脸上带着无奈:“都说戏子无情,现在我才相信古人诚不欺我。”
“戏子无情是谁?我在演艺圈内没听说过他的名号。”周渊酒意上涌,意识开始涣散,也还不忘向陆景澄调侃回来。周围的人再次围上他,又是新一番灌酒。平日里严厉的刘导,已经被众人灌得摊成一团,所以众人把目标转移到陆景澄和周渊两人的身上。
陆景澄很识趣站起身,以去前台付费作为蹩脚借口脱离众人的围攻。走出到外边,路过阳台,清冽的夜风让他少许的酒意散了个干净。付完费用,他并不太想那么快赶回去,索性就在阳台栏杆处停下步伐。衬衣被挽上手肘处,双手撑在栏杆上往外探去。这片区域竟然意外的偏僻和静谧,底下一层灌木丛,时断时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在这处站了一会,慢慢听到见轮声,从远及近,愈来愈响,毫不留情破坏这片区域的静谧。
阳台下的光线十分微弱,他专注盯着声响的来源口,他可以听见滑轮声离楼底越来越靠近。陆少视线往下搜寻,他所在的位置是二楼,想要看清楚事物难度不大。陆景澄逐渐发现淹没在黑暗中的身影,对方还没有走进光亮区域,他再仔细瞪着也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