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个弟弟,叫做温韶赜。
我是一个早熟的孩子,从小我就知道,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别的孩子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我却是两个爸爸,没有妈妈。
长大一点之后,我才在两对祖父母的言语中,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和温爸爸没有血缘关系,我是父亲的孩子,是父亲通过代孕,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而我的弟弟,温韶赜,是温爸爸的孩子,也是通过代孕出生的。
父亲和温爸爸是伴侣,虽然他们两个都是男人。
我曾经一直很羡慕韶赜的名字,韶华莫负,探赜索隐。
而我的名字,念,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拥有什么含义。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应该怎么理解——究竟是“念”,还是“莫念”?
从小我就不明白父亲的想法。
温爸爸很爱父亲,我看得出来;但是父亲......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如果说父亲不喜欢爸爸,可他却顶着残酷的世俗,和爸爸光明正大的结成伴侣,我听说,当初莫家和温家联姻的婚宴轰动了整个上流圈子。
但如果说父亲喜欢爸爸,我却觉得,父亲对待爸爸太过冷漠了。
虽然足够温柔,却是那种冷漠的温柔。
我感觉的出来。
我不知道爸爸有没有感觉到父亲对他,下意识的疏离冷漠。
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
五岁那年,大概是因为我和韶赜也大了、已经可以独立了,父亲和爸爸各自接受了家族集团,正式接任了莫家和温家的家主位子,我和韶赜完全交给了“退休”在家的爷爷奶奶。
温爷爷和温奶奶更喜欢韶赜,听说是因为韶赜和温爸爸小时候很像。
爷爷奶奶说,父亲小时候比我单蠢多了。
我其实不大相信。
父亲的心思有多么深,小时候的父亲,怎么可能比现在的我还“单蠢”?
怕不是掩饰得太好、连爷爷奶奶都没看出来?
八岁之后,父亲就不怎么回家了。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听说是因为莫氏集团的事情太忙,所以父亲几乎每天都谁在总裁办公室。
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父亲变得更冷漠了。
就连面对爸爸,都很难露出真心的表情。
更不用说我了。
我常常觉得,父亲大概是不怎么喜欢我的吧!
比起爸爸对韶赜的宠溺、对我的呵护,父亲对韶赜还会关照一二,对我却......几乎当做透明人一般。
父亲的心,比爸爸冷硬得多。
于是,我也比韶赜冷漠得多。
韶赜被爸爸宠溺着长大,还有把他看做另一个爸爸的温爷爷温奶奶,甚至父亲对韶赜大概也有些移情作用。
我却不是这样。
爷爷奶奶觉得我心智成熟,这样固然很好,却不会让他们像温爷爷温奶奶对韶赜那般宠爱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一直就在被迫长大着。
而韶赜,则是在所有人的关爱下,温柔而又善良的长大。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羡慕韶赜,但更多的,却是想要保护韶赜的愿望。
如果可以好好保护韶赜,韶赜会不会就可以一直这样温柔又善良?
我暗暗下定了决心,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只是,平时学习更加认真,无论是家庭教师教的知识,还是爷爷教我处理事务。
然而,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
十三岁那年,父亲坐上马航mh473的飞机,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个男人,居然死在了飞机失事上。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和爸爸还有韶赜正在吃饭,爷爷奶奶和温爷爷温奶奶也在。七个人围坐在大大的餐桌前,很是热闹。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一瞬间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
然后只听到“哐啷”一声,爸爸手中正在切牛排的刀叉全部掉了下来。
奶奶更是忍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然后我看见,韶赜哭了,哭得很伤心。
爷爷眼里有点亮晶晶的,温奶奶和温爷爷也很伤心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
啊,怎么会这样?
真是不可思议。
父亲去世之后,爸爸就肩负了莫温两家,爷爷奶奶也更加严格的要求我。
我其实心里知道,父亲走了,我必须尽快成长为一个,可以肩负起莫氏的少家主。
于是我只是更加刻苦的学习这个学习那个。
十八岁那年,我离开了学校,进了莫氏,成为了总裁助理。
两年后,我正式成为莫氏集团的ceo。
然后,我接手了父亲留下的一切——资料归纳也好,笔记心得也好,全都接手了。
爸爸没看过这些,因为父亲在遗产里特别吩咐,这些东西,等到我接手莫氏之后,再给我。
其他人都不能看。
无论是爸爸,还是爷爷奶奶。
唯独允许我。
那一刻,我几乎有种——对于父亲来说,我是特殊的——这种想法了。
父亲留给我的一堆笔记本,都是父亲亲手写的,里面包含了很多东西——比如,对莫氏接下来近三十年的规划;比如,很多合作伙伴的一些爱好或者弱点;比如,如何做一个成功的家主......
让我受益终生的东西。
看了几本之后,我就开始有些怀疑,父亲是不是早就感觉到,自己会早早离开?不然,哪个人会在这么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写下这些......几乎只有等到五六十岁才会写的心得领悟,传给儿子?
最后一本黑皮笔记本,看起来格外特殊一些。
虽然这一批笔记本都是手工制作的,真皮封面、牛皮纸内页,然而,这一本格外特殊。
这是父亲亲手做的。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还是因为封面上那小小的“r&maker:yuan·mo”,小小的一行英文字母,深深地刻在封皮上。
我翻开这本笔记本的时候,就觉得,这里面记录的东西,大概是父亲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吧!
扉页上,是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致我的儿子莫念
这本笔记本上的字迹和其他本子上的都不同,要更加恣意,更加无羁无束。
在这本笔记本里,父亲写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这本本子里记录的,是父亲的十七岁。
关于三个人的故事。
莫诏渊,温祈澈,还有骆梓珂。
这段过去,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或者韶赜。
爷爷奶奶不说,温爷爷和温奶奶不说,爸爸也不说。
甚至就连当时和父亲同校的人,也都仿佛遗忘了这些一般。
然而,通过父亲的描述,我却突然记起来了父亲葬礼之时,突然闯进来的那个男人。
虽然已经三十几岁,却还是给人一种纯净而美好的感觉。
和父亲完全不同,就好像白天和黑夜一样,他有多纯粹,父亲就有多复杂。
虽然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但是现在想起来,那个人就是骆梓珂吧!
父亲文字中的那个,纯粹而美好,带着无尽光亮仿佛能灼伤人一般的少年。
其实父亲写得很平淡——不,准确的说,是不含感情的叙述。
然而我却看得莫名觉得伤感。
这是父亲的青春。
然而那青春早已泛黄,甚至,连文字中那个不羁的少年,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莫念这个名字,是让祈澈不要想念我。’
‘不光是祈澈,我死了之后,希望父亲、母亲,祈澈,还有你,都不要对我有任何的怀念。’
‘因为我根本不懂爱,所以你们的思念,与我,也不过是莫须有的事务罢了。’
呵......父亲啊......
多么残酷的人啊......
第13章 医患关系【一】
从坠机的空落感中回过神来,莫诏渊就发现自己目前位于一个很不同寻常的地方。
白漆刷的墙,白蜡木地板,白色的家具,白沙发白床单,什么都是白的。
他从床上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裤子也都是白色的,就连内裤也不例外。
于是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要不然这一世的自己是个极端的强迫症,要不然他现在正在医院里。
莫诏渊环顾四周,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一个按铃。
他伸出手,修长的食指按了下去。
“叮铃铃——叮铃铃——”
很快,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莫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来人穿着一件白大褂,戴着口罩,眼睛却是又大又明亮,深栗色的短发让人感觉很温暖。
莫诏渊的视线移到他胸口的铭牌上——见习医生,骆梓珂。
“我得了什么病?”莫诏渊在心中默默的向系统cn170询问。
“间歇性失忆症。”cn170难得没有飚符号,一本正经的回答他的问题。
间歇性失忆症?
莫诏渊眼神微闪,心中立刻有了一个主意。
“你是谁?”他看了骆梓珂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问道。
“莫先生您是又忘记了吗?”骆梓珂显然很习惯这种情况了,丝毫不见慌张,他摘下口罩,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那您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莫诏渊微微皱起眉,想了很久,摇了摇头:“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