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天礼绕到秦子衍身前,蹲了下来,一手捏着一只尖利的飞镖,一手小心地推了推秦子衍。
秦子衍原本是侧身躺着的,被他这么一推,身躯不由往后一倾,变成了仰面朝上。他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呼吸平稳,看上去只像是睡着了。
又成功放倒了一个渣攻。
必须感谢系统提供的淬了麻药的银针和飞镖。也必须感谢在这个世界仍可以换到这些好用的玩意。
章天礼伸过手去,在秦子衍腰间摸索,很轻易地便搜出了一把精致而小巧的钥匙。
在记忆中,秦子衍有时嫌他的锁链碍事,又或是偶尔兴致起了,要将他带到这屋子后面的温泉去,就会用一把钥匙替他解开桎梏。那把钥匙是被他随时收在身上的,似乎已经成为了他随身必备之物。
现在章天礼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正是记忆中的那一把。
章天礼捏着钥匙,将它插进自己镣铐上的钥匙孔里,轻轻一扭,镣铐便被打开了。
章天礼摆脱了禁锢,下意识地朝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
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一切都如同每一个宁静的夜晚一样。
根据记忆,秦子衍曾经下过命令,当他进到章天礼房间之后,不论是内侍宫女还是侍卫,都须得远远地回避开去。想必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对里面的事情完全一无所觉。
随身携带钥匙,遣走一切仆从,秦子衍出于那么一丁点偏执的感情做下的决定,却反而让他陷入了极度糟糕的困境。但这也是他原先渣得过分,活该挨这一遭。
章天礼稍微松了口气,这才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凉凉的,恰好又似有一阵冰冷的微风吹了过来,让他更感到到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此时早就入秋了,天气转寒,他未着寸缕,浑身都离开了被窝本就会觉得冷,只是方才行动时精神紧绷,过于全神贯注,并没注意到这些别的而已。
一想到刚才的情形,章天礼不禁觉得有点尴尬,心想得立刻找件衣服来穿,待会儿总不能这么光着身子逃出去。
直到这时,秦子衍还是没有半点人性地不让他穿衣服,因此这宁华宫中没有任何一件可供他穿的衣衫。
秦子衍的衣服染了血,而且太过显眼,并不能穿,他只好先跟系统换了一套最便宜的衣服。
这衣服粗糙得很,灰扑扑的,还有些破,一穿上整个人就像是个底层人民。但章天礼倒也不在意这个,实际上当他换上了衣服后,压根就没去想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他只是将飞镖收入怀中,径自走到了床边,从床褥下边摸出了之前同系统换的那把匕首。
这把匕首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不是什么削金断玉的神兵利器,但放在平时倒也够用了。
他握着匕首,再次来到了秦子衍身前。记忆中的种种不堪情形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他的手微微颤抖,却坚定地拔出了匕首。铁刃闪着森寒的光,映照着他的脸。
而地上的秦子衍仍昏迷着,英俊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
这个过程很快,不过只是两刀的工夫。
匕首上已沾上了血痕,章天礼将它在秦子衍的衣袍上拭了拭,收回鞘中。
这房间里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他想了想,用匕首割下了帷幔的一角,卷了卷塞进袖中,将匕首握在手上,走向了这房间一侧的窗户。
根据记忆,这里应该无人把守。
他打开了一点窗,四下望了一望,又将窗户打得更开,翻身爬了出去。
今晚无星无月,夜色浓得像墨一样。
孙起兆在一道宫墙之下走着,他一手执戈,一手提着灯笼,灯笼在他面前摇曳,让他愈发地觉得头昏眼花,十分犯困。
他是一名侍卫,今夜是他当值巡夜。
算一算,现在距离换班还有将近两个时辰,但他却已经只想睡觉了。
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正想把手中的灯放下,揉揉眼睛,突然只听见身后似有一阵轻微风动。
他心头一凛,停住了脚步,刚想回头,脖子上却蓦地被架上了一样冰冷的物事,嘴也已被从后面紧紧捂住了。他低眼,只能看见捂在嘴上的手掌,却看不见他脖子上的究竟是什么,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锋利触感告诉他,那应当是一柄匕首。
他顿时骇得魂飞魄散,困意全没了,下意识地想叫,口中却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唔唔声。
“别出声,把武器放下,把灯灭了,不然就杀了你。”
耳畔传来了低语声。
孙起兆早就吓得浑身僵硬,听到这话哪敢不从,赶紧通通照做。
挟持他的人又问:“从这里到出宫的偏门,该怎么走?”
孙起兆被这问题问得一呆,随即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前方。
“我让你说话,不想死的话就好好说,别太大声。”
这话音刚落,捂在孙起兆嘴上的手果然松开了,但那横在脖子上的匕首却没有移开。
孙起兆看见了那匕首的寒光,生怕大声说话会性命不保,颤栗着用极小的声音说出了路线。
他说完了,身后的人却沉默着,正当他吓得快要站不稳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颈项上的匕首撤了开去,嘴却被重新捂住,同时颈侧一痛,身体便软倒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夜色下,已经穿了一身侍卫服装、背着个小布包的章天礼倒转匕首,将它重新收回了鞘内。
刚才他是用匕首柄将这位路人甲打晕的。
这已经是今天晚上他运用这种方法打晕的第三个路人甲了。
由于强化了属性,连自身的各项感官也变得敏锐了许多,他能够很轻易地躲开内侍和侍卫们,从宁华宫中逃出来时并没遇到什么困难。
而他最大的障碍在于,不认识路。
这梁国的王宫实在太大,原主角虽然被从外面带进来过,但他所得到的记忆中却只有原主角在路上时的零星片段,没有一条完整的路线。这根本不足以让他按照记忆原路返回。
按照刚才那人的说法,这里离出宫的偏门,已经不远了。这和先前那一人所说的也是一致的,而那被他抓住的另一人,在一开始就吓得晕过去了。
章天礼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
孙起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这一醒来,立刻被人上门问了话,又听周围同僚一说,才知道昨天晚上出了大事。
原来昨天袭击他的是一个凶悍可怕的刺客,那刺客据说原本是住在宁华宫的那名男宠,昨夜大概是看时机成熟,竟出手行刺,不仅刺伤了他们的大王,还在逃跑时打晕了几名侍卫,现在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此,今日都城城门已经全部封锁,宫内宫外都在倾尽全力搜捕那名刺客。但是,直到此刻,仍是连他的半个影子都找不到。
孙起兆听到这些消息,不禁有些后怕:那刺客竟然如此厉害,当时若是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他又想到,在这次的事件中,被那刺客袭击过的几人都没有受伤,又莫名地放下了心来。
☆、第52章 古代宫廷(七)
太阳已经过了正中,今日的郸阳殿里却透着一股死寂。
秦子衍躺在床榻上,他脸色发白,眉头紧锁,眼睛凝视着某个地方,似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内侍们都低垂着眉眼远远地守着,个个全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这却也不能怪他们太过胆小,只因为此时的秦子衍整个人都阴沉得可怕,如同乌云蔽日,随时都要爆发出一场电闪雷鸣的滔天盛怒一般。仿佛仅仅是站在这屋中,都能够感觉到那股阴戾之气了。
而实际上,今天除却昏睡的时辰之外,秦子衍基本都保持着这副模样。
秦子衍倒不是故意如此。
想一想,这样的事情任是发生在谁身上,都不大可能很快恢复如常。
何况秦子衍现在依旧疼得厉害,即使有意不去想身上的伤处,那延绵不绝的痛楚也强烈到根本无法让人忽略。而且,那伤又时刻提醒着他,他的身体究竟遭受到了何种无法挽回的损害。
一根脚筋被挑断,他以后将再也不能正常行走。
下|体被一刀斩下,更使他永远的丧失了男人的尊严。
他的心里好像压抑着一团烈火,叫嚣着,渴望着发泄,烧得他发疼。
但这火却偏偏发泄不出来。
因为将他害到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至今仍是不知所踪。
据底下人回报,章天礼在逃走时打晕了好几个人,后来还被人发现正在翻越宫墙,被人一箭射中了臂膀。但他最终还是逃了出去,再找不到人了。
对于此种说法,秦子衍虽然震怒,却也感到十分蹊跷。
他将章天礼囚禁在身边一年多了,根据他对章天礼的了解,他完全不能相信这人居然身怀如此高强的武艺。而且,倘若章天礼真的武功卓绝,又为何在最开始受辱时不下手,在梁国攻阑时不下手,在阑国城破时不下手,偏偏等到了这时才动手?
这事情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心中浮起了诸多猜疑,但没有将那人抓回来之前,一切都只能是猜测。
可是那个人现在到底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