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在旁孜生活过好些年,对于旁孜自是熟悉的。其次,我那时仍未公开我的身份,因而知道的我身份,并且能顺利找到我的卧房,定是曾经对我极其熟悉之人……当然,这些都是空话。事实上,我能猜你是楠竹,不过是因着直觉罢了。”
想到此处,旁孜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不怕告诉你,最开始猜到是你的时候,我心里愤怒多过喜悦。甚至那时候还想着,如果你一回来就想这样折唇于我的话,倒不如真死在外头的好,这样,我心里也就不会怨你,你依旧是我心里那个令人心疼的孩子……是孩子吧,在我印象中你就是个懂事的,十来岁的孩子……”
“就算是现在,我对你……也没什么感觉了。你救过我一命,却也骗了我许久,就这么一笔勾销,日后再无瓜葛,可好?”说到此处,旁孜微笑起来,看着楠竹。
楠竹心中满满的苦涩,面上有些动容,双眼也黑沉得可怕。“再无瓜葛……怎么可能!”他轻声说道,“旁孜……我好不容易才回到皇都,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想让我跟你再无瓜葛?!”
“那不然你还想怎么样!”旁孜气性上来了,老实说这些天楠竹一直对他逆来顺受,宠得不行,使得他几乎忘了,楠竹也是个男人,且是个性子阴暗的男人。此时楠竹对得他对大声了些,他竟就气性也随之上来了。
他憋着一口气,随后时间不小的说道:“难不成你非得要我生不如死你才罢休?楠竹你扣心自问,除了年少时与你有过误会而欺负过你,我可还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值得你记恨那么长时间?别说什么你喜欢我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就算是真的我也半点不想与你纠缠,我对你没有感觉!”
楠竹面色更沉,双手却紧紧握拳,骨节惨白。“那么闻竹呢,你对于闻竹,难道也没有半点感觉?当初我还是闻竹的时候,是你先提出要在一起的!我可以一辈子都当闻竹,这样也不可以吗?”
旁孜简直气笑了:“你真是……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楠竹,你给老子听清楚,不管老子今后是死是活,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老子半点不想今后的人生中有你的出现!”
话音落下,旁孜转过头闭上眼,一幅不再想搭理楠竹的模样。他也是真的没想到楠竹竟也会如此的……贱!对,就是贱!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楠竹却是如同听不懂一般,还妄想以闻竹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呵,他有什么资格留在他的身边!当初是不知道这人是闻竹,再说了,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闻竹”先抛下他的吗?
这楠竹,果真是对他甚至对旁孜抱有其他想法,他这是不致整个旁府于死地,就心里不舒服是吗?为了报复他报复旁府,连死皮赖脸的事都做得出来。
“怎么好,大老远就听到你这声音,倒是中气十足的,朕也就放心一些了……”有人推门进来了,是身着明黄色的皇帝。
楠竹冲着皇帝行了个礼,随后在皇帝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直到退到外间,再听不到里边的声音,听不到里边的探讨声,耳边只有一群太医的讨论声。楠竹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心里暴虐的情绪,压抑到额角青筋爆起。
第55章
旁孜的情况越发不好了,身体瘦脱了型便也罢了,原本一直不错的精神头也慢慢变差了。然而对于这种情况,太医们却也是束手无策。
楠竹早已不顾秘密不秘密的,从空间里找出不少东西,与太医们一块研究。然而几日过去了,却仍是没有半点进展。而他用来抑制旁孜伤口的药,似乎也开始慢慢的失效。或者说,是那伤口已经慢慢对药物产生了抗体,几日下来伤处明显有些扩大了。
而旁孜,也慢慢的开始感觉到疼痛,不用动不用说话便能感觉到绵绵不绝的疼痛。不是很尖锐,而是钝钝的疼法,几乎没一刻消停过的。如果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旁孜前一世听说过的,女性生理期那种疼痛吧。唔,应该还要再严重一点。
这种感觉,真的很折磨人。旁孜现在觉得他情愿一次性疼过去,哪怕翻十倍百倍的疼个把时辰也成,只要之后不再疼就行了……然而,那竟也成了奢望。
心中的绝望越发深了,旁孜觉得自己此次定是必死无疑,再无转机了吧。这几日里,他原本还算是正常的精神头已经慢慢不行了,尤其是最近,昏睡的时候越来越多越来越长。恐怕不用多久,他便得永远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他受伤这事,一直没敢告诉他的便宜父母。自他成为旁孜以来,他那对便宜父母便一直在为他操心,几乎没有省过心的时候。再说,这事告诉他们也无用,徒增烦恼罢了。因此,他一直不让任何人告诉父母这件事。
而他于皇帝起居之地的偏殿养伤这事,更是只有皇帝,以及那几位太医和楠竹知道。就连文子俊,怕是也不知晓他在宫里哪个殿内养伤,否则也不会好几日没出现。
这几日里,皇帝来看旁孜的次数并不多,一是因为忙,二是为了不引起某些人的注意。现在,皇帝也就早晚来见旁孜两次罢了,每回看旁孜的眼神,都一次比一次更充满愧疚。若非他考虑不周,将旁孜派出去,此次旁孜也不至于伤成这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旁孜间接因他而受伤了……
第一次是他的疼宠以及旁府的权势为这孩子招来杀身之祸。第二次是他微服出外时不慎泄漏行踪招来麻烦,害这孩子为救他而受伤。第三次…………数一数,这已经是第六次了……明明说过要好好养着这孩子,明明心里恨不得这孩子是自己家的,明明巴不得这孩子好好的,结果却一次又一次让这孩子因着他而受……
皇帝心里对旁孜满是愧疚,当年是他提出将旁孜接到身边来养的,结果他不仅没有照顾好这孩子,反而三番四次害了这孩子……可,这孩子看他的眼神,却依旧和从前一般无二,没有怨没有恨……
皇帝心中喟然长叹,要是这一次,旁孜能挺过去,那就让他恢复身份,再寻个由头,给他个爵位或者认作养子吧……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养子,虽也算是皇子,却并不会挡着他人的路,想必不会被他那些不孝子所忌惮吧……
对于皇帝的心思,旁孜一无所察。就算察觉了,知道了,他大概也会嗤笑吧。当下之急,难道不是先想办法治好他的伤,救下他的命吗?他这要是死了,就算是天大的恩荣他也接收不到享受不了不是?
潜意识里,旁孜半点不觉得自己能活下来。不过他心里绝望归绝望,却也不会太过难过,毕竟他是个早该死了的人,这十来年,本就是他偷的。尽管,这十来年里,他过得也不是很如意。
这一日早时旁孜清醒了两个时辰,之后再次毫无预兆的昏过去了。待他悠悠醒来时,发现有人正在帮自己擦身体。抬头一看,不出意料,是楠竹。
他叹了一口气:“我那天的话,你当真半点没有听进去吗?我这都快要死的人了,你又何必这般费劲!”
这几日里,他的吃喝拉撒依旧是楠竹帮着他解决的,半点不让他人沾手。皇帝也不知是不是被楠竹催眠了,对此竟也不管。这殿里这么多的宫女太监,也没一个听旁孜的话,没有一个敢上来接楠竹的班,照看旁孜。旁孜对此也很无奈,与皇帝提,皇帝笑呵呵的表示说他对楠竹相当放心什么的。除了皇帝,他又找不到别的人提出抗议,故而也只能作罢。
以往,不管他对楠竹说些什么,不管他如何说楠竹,哪怕是他口出脏语,楠竹都是默默的不出声,一言不发如同从未听闻一般,只管着照顾好旁孜。这一次,旁孜本也没指望给让楠竹开口甚至是停下手上的事,然而楠竹却意外的开口了。
“我知道,你是怕我难过……你是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不想让我难过,不想让我记挂你一辈子,才故意找各种借口,来让我死心……”楠竹深吸一口气,目光柔柔的看着旁孜,丝毫没有木头人的模样。
“我也知道,你现在一定是想着与其让我为你的死而难过一世,记挂你一世,倒不如让我恨你,远离你……这样,你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太过于难过,甚至有可能感到愉快……可是,对我来说,不管你对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改变……”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你,因为我也分不清什么是爱。但我知道我不想失去你,我只想让你呆在我的身边,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再不许有他人。我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总之我就是不想要失去你……”
“我知道你不是好人,也知道你并不善良。但我也知道,你对我还是有点感觉的……至于,对于我曾经扮演过的闻竹,是有感觉的。所以现在,不管你对我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里记在心里。不管你有什么想说的话,都请你留到以后,留到你的伤好了之后再说,可好?”
旁孜:“…………不,其实你并不了解我。我之前对你说的并不完全是实话,也并不完全是我心里话。事实上我的心里话比我此前所说的那些更狠更恶毒百倍十倍,只不过碍于教养我不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