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人弃车而行,金文玲带来的一大包行李可都是玉良纨自告奋勇的背着,他有的是力气,可到底是金颗玉粒钟鸣鼎食养大的公子哥儿,背着几十斤重的装备爬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包,早就腰酸背痛腿抽筋儿,如今还叫他挖坟掘墓,简直是丧心病狂。
这可得问明白了,别到时候挖了半日,金文玲一拍脑门儿:“哎呀,记错了。”自个儿可真是死的心都有……
“我说蜜,不是我信不过你啊,不过你怎么就知道那个贞娘的坟肯定在这儿呢?”金文玲从背包里掏出一柄洛阳铲,手脚麻利安装好了丢给他:“开门白水,侧近桥梁。小姑所居,独处无郎。”
作者有话要说: 蜜:帝都小青年对女朋友的称呼。
第5章 大头朝下
就在帝都不靠谱小青年儿的腰快要累断的时候,洛阳铲的顶部终于触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叮咚一声的金石之音。
玉良纨欢呼一声,丢下铲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去摸那石碑上的花纹,摸了半日,歪着头瞧着金文玲:“这是不是石碑啊?为什么上面没有王八?”
金文玲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废话,一纵身跳进作业坑里面,伸手在腕子上一探,解开了平日常戴的那只Hermès皮质手镯,原来里面还有一只玉镯子,开始不怎么显眼,却渐渐的散发出一种萤火一样的光彩来,几秒钟之后,整个作业坑都被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玉良纨好歹也是四九城里吃过见过的主儿,陪着他爷爷十天半个月晃悠一次荣宝斋,这一回倒是露了怯,还真没瞧出来这是什么爱物儿。
涎着脸笑道:“上次开演唱会剩的应援带啊?”金文玲不欲搭理他,无奈这小流氓玩起了胸咚,一头扎进金文玲怀里死命的蹭,像只熊瞎子一样的体形瞬间把金文玲纤细的身子拱了一个踉跄。
金文玲一手推开纨贝勒那张离家出走的脸,指了指地下让他坐好了:“这是弱水结成的冰,周穆王向西王母求来的。”
玉良纨一脸你骗鬼啊的表情,伸手就攥住了金文玲的手腕,还趁势摸了两把,但觉他的手和腕子上的玉镯一样冰凉,忍不住捧了在唇边呵气。
金文玲见了他这样孩子气动作,反倒没有生气,缓缓的抽回了手道:“我不冷。”玉良纨歪着头看他:“这要是冰,不是早就化了?”
“弱水寒冰,除非三昧真火不能溶之……”金文玲难得多说一句话向他解释,接着把手腕靠近那封墓石,“咦”了一声。
纨贝勒以为他有什么发现,一脸期待靠了上去,左看右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石板,上面倒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竟是一朵百合花的形态。
玉良纨那半吊子学问又开启了话痨模式:“这也难怪,上次那个阿飘不是说了,她是个贞洁烈女才遇害的么,百合花代表纯洁,这个事情哥哥我倒是门儿清,想当年我追女孩儿的时候,每次只要一送这个花儿……”
话说到一半儿才知道打脸了,双手捂在嘴上,可怜巴巴的瞧着心上人。金文玲压根儿没在意,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是现在的花语,百合古有合欢之称,司男欢女爱,多在行院供养……”
见那花花公子还是一脸的文盲样,只得摇头解释道:“这花,是窑姐儿戴的……”玉良纨吭哧一声差点儿笑出声来:“我说这什么侯爷也太没溜儿了,给自家闺女修个坟都能整出绯闻来。”
金文玲蹙了蹙漂亮的眉形:“只怕未必是工匠粗心大意,你仔细瞧瞧,这并不是一块封墓石,只怕就是椁头……”伸手把周围的浮土往两边拨了拨,立马就瞧出不对来。
越是往下,棺椁就越宽,金文玲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葬法,果然是永世不得超生。玉良纨倒是浑不在意,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见金文玲脸色都变了,还是一副好奇宝宝的姿态:“有什么问题呀?”
“这棺材是直上直下埋进去的,而且是……大头朝下……”
说到此处,也许是金文玲手镯上面的光彩惊动了荒村野长城里头眠宿的夜枭,一声凄厉的啼叫划破了夜空的静谧。
玉良纨浑身打个寒颤,挪了挪屁股,紧紧挨着金文玲:“这得多大仇……”金文玲没说话,两手紧紧捉住了棺材,慢慢的较劲,试着往上提了提,摇头道:“没有足够的马力是拉不动的。”
纨贝勒正要当着心上人的面表现自己的神勇,听了这话一摆手道:“放着我来!”也不等金文玲答应,两只熊掌一般厚实的大手就攥住了棺材边儿,他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还不知道保养自己,卯足了牛犊子一样的蛮力就往外拉,狠命的一扯,那棺材还真给他拽动了十来公分。
金文玲脱口而出道:“仔细你的腰。”纨贝勒一听这话心花都开了,回头笑嘻嘻地:“放心吧,误不了咱俩洞房。”这一得意,棺材又沉下去了……
纨贝勒低咒了一声,还要再动手,给金文玲拦住了道:“拉不上来的,底下好像还有捆仙索。”玉良纨这回学乖了,听名字就知道恐怕是固定棺椁用的铁链子,为了消弭自己的文盲形象,忍住了好奇宝宝的心态没有问出来。
金文玲站起身子,从手腕上撸下一条发带,把一头长发挽起,在脑后束了一条马尾,紧接着就开始脱衣服。
玉良纨吞了吞口水:“蜜蜜,咱要不换个地儿吧,主要是我怕你着凉……”嘴上那么说着,伸手就要解裤腰带。叫金文玲一脚踩住了禄山之爪,顺势一踹,把他踹了一个咕噜毛儿。
再一抬头,敢情人家里头穿着一身紧身衣,浑身上下收拾得紧趁利落,金文玲平日里常穿些剪裁得体的高档成衣,虽然合身,但是男士的款式并不会刻意凸显身体线条。
如今这一身儿行头是专门为了下斗儿准备的,衣服与身体之间的空隙非常少,用以减少不必要的阻力和摩擦,月色底下瞧着,就勾勒出玲珑有致的完美身材。
玉良纨心里犯着嘀咕,可是狼爪子还是不争气的摸了上去,谁知还没吃上豆腐,就叫金文玲拍掉了,从被包里拿出一根登山绳在他眼前一晃:“帮我系在腰间。”
纨贝勒受宠若惊地点点头,金文玲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纤腰和完美的臀线。玉良纨这一回没敢再耍流氓,规规矩矩的把绳子系好了,可是趁机从身后抱了他一下,金文玲腰身一扭,就脱离了他的控制。
回头瞧着他沉声说道:“我要进棺材里去,墓主人已经许我一套大殓之服,你在外面拉紧了绳子,如果遇上了硬茬子,我就招呼你。”
玉良纨心里那叫一个感动,这是把命都交在自个儿手上了,想来遇上自己之前,只怕这大明星都是自己做这些勾当,倒也怨不得他回回都能轻而易举取得自己想要的剧本和角色,原以为是被潜过,没想到后头经济支援的就是他自个儿干了这个副业……
想到此处怜香惜玉之心顿生,一把抱住了金文玲的腰摇头道:“我去!”
金文玲推开他,冷笑一声道:“这棺材恁般秀气,我怎么远远的瞧着你比棺材还大一号,进的去么?”
玉良纨咬了咬牙,发誓明天不吃饭了,一面帮衬着金文玲敲开了棺材尾上的封石,里面就显出一个梯形的墓洞,黑漆漆的也瞧不见什么局面。
金文玲想都没想,一纵身就跳了进去,玉良纨低叫了一声,心说你倒是点个火啊,转念一想没准儿能烧起来,反正他手上有个夜明的镯子,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金文玲身子直挺挺地滑进了直上直下的棺材里,眼前正对着的是一条大红裙子,裙角上绣着团花朵朵,好像竟是一套嫁衣,看来这女子未嫁而逝,家人也就把她的嫁妆全都穿在身上下葬了,这在前金的墓葬制度来看倒也不新鲜。
果然是大头朝下埋进去的,金文玲一猫腰,在紧窄的洞窟里面翻了个身,鞋面儿勾住了棺材尾,做个珍珠倒卷帘的架势,也是大头朝下,正对着墓主人贞娘。
在弱水寒冰的照耀之下,金文玲正和贞娘脸对脸,那一张年轻俏丽的容颜已经被时间和菌群啃噬得千疮百孔,只剩下一条长长的舌头从樱桃小口里面滑落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腐烂。
金文玲叹了口气,说声“唐突”,伸手解了贞娘的前襟儿,双手从两边探入袖子,和那尸身一起穿了这件嫁衣,不然生拉硬拽上来,一这套丝绸的袄裙只怕就毁得不成样子,也难再出手了。
果然金文玲才穿好了袄裙,那贞娘的尸骨早已风化,窸窸窣窣的陆续瓦解,零落成泥碾作尘……
金文玲长吁了一口气,倒转身形在棺材里面直立了起来,正要扯动绳子叫玉良纨拉他上去,只觉得身后阴气袭人,好像有什么人在他颈子上吐了一口寒气,一回头,竟又是一张女子的脸!
那女子面目倒是栩栩如生,金文玲乍然一看,还以为又是一个贞娘,细看之下,这女子好似比墓主人大几岁的模样,不似贞娘那样纯良,眉梢眼角多了几分刻薄和鄙夷的神色。
金文玲不及细想,那女尸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盯住了金文玲身上的大殓之服,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凄厉狞笑:“贱人!还活着……还活着!”